上校弄不清是在梦中还是醒后听见这句话。天色已经发白。窗口映入星期天绿色晨曦。他觉得自己又发烧,眼睛胀得发疼,费好大劲儿才清醒过来。
“要是到头来什也卖不出去,你还有什办法?”妻子又问。
“那就该到月二十号,”上校说,已经睡意全消,“到那天下午,他们就会付给们百分之二十赢头。”
“那也得鸡斗赢吧,”妻子说,“可是它也许会输。难道你没想过它可能会输吗?”
“这只鸡不会输。”
“也可以卖钟嘛!”
“没人买。”
“明天出去想想办法,看阿尔瓦罗肯不肯出四十比索。”
“他不会给你那多钱。”
“那就卖那张画。”
“还是老样子,”过会儿,她终于说话,“咱们挨饿,却让别人吃得饱饱。四十年,直是这样。”
上校默不作声,直到妻子停住话头问他醒着没,他才回答说醒着。妻子又说下去,语气平静、流畅,但又无比强硬:
“除咱们,谁都能从这只鸡身上赚到钱。只有咱们连分厘下注钱也没有。”
“鸡主有权抽百分之二十赢头。”
“过去在大选中,人家让你拼死拼活卖力气时候,你也有权给自己弄个差事,”妻子反驳道,“内战时你连命都豁出去,所以也有权拿退伍金。现在大家都有安生日子过,可你却快要孤苦伶仃地饿死。”
“可如果输呢?”
还有四十五天才轮到考虑这
再听见妻子声音时,她已经又站在帐子外面。上校从她鼻息里闻到股草药气味。
“没人买。”
“等着瞧吧。”上校轻声轻气、语调平和地说,“现在快去睡觉,要是明天什都卖不出去,再想别办法。”
他竭力想睁开眼皮,可睡意终于压倒他。他深深陷入种没有时空概念状态中,妻子话语此刻听上去完全变样。但不会儿,他又被摇醒。
“你回答话呀!”
“谁说孤苦伶仃。”上校说。
他还想再解释几句,但睡魔征服他。妻子直哑着嗓子唠叨,过很久才发现丈夫早就睡着。于是她钻出蚊帐,在黑黢黢堂屋里走来走去,嘴里还是唠叨个不停。天快亮时候,上校叫她声。
她出现在卧室门口,奄奄息灯光自下而上地照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活像个幽灵。进蚊帐前她先熄灯,但还在嘀咕着什。
“要不咱们这办吧!”上校插句。
“咱们能办只有件事,就是把鸡卖掉。”妻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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