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来说,这样请求实在太冒失。他自己眼睛有毛病,对耳聋人,多少也有点同情,虽然他不能接受来信人请求,还是郑重地写回信。结果,第二封信来,从头到底,是片谩骂,别什也不说。
你那又长又臭《八犬传》、《巡岛记》,还花极大耐心读完。可是稿子只有五册,你却连看看也不肯,这说明你人格卑鄙——信是这样开头。最后结尾是说,个前辈不肯收后辈当食客,正看出你卑鄙和吝啬。马琴大为生气,马上又写封回信,说作品给你这样轻薄人去看,实在是莫大耻辱。这信发出以后,再也没有消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还在写读本,梦想有天全日本人会读他大作……
马琴记起此事,既觉得长岛政兵卫这种人太无聊,同时也感到自己无聊,而觉得难言寂寞。可是阳光中还散发着丹桂幽香,芭蕉和梧桐叶子寂然不动,而鸟雀则还在高声地啼鸣——到十分钟后,女佣阿杉来请他吃午饭,他直像做梦似靠在廊柱上。
十
独自冷清清吃完午饭,终于进书房。为使不快心情平静下来,他拿起好久不翻《水浒传》,打开便见到豹子头林冲风雪山神庙,从酒店出来,望见草料场失火。这个戏剧性场面,引起他平时兴趣,可是再往下看,心里反而不安静。
出去拜佛家人还没有回来,屋子里鸦雀无声,他收起阴郁脸,把《水浒传》放在桌上,抽起并不爱抽黄烟。在朦胧烟雾中,想着直留在头脑里个疑问。
这是作为道德家他和作为艺术家他,两者之间互相纠葛个疑问。他向相信“先王之道”,公开宣称他小说是“先王之道”艺术表现,因此这两者是不矛盾。可是在“先王之道”给予艺术价值和他自己心情给予艺术价值之间,却存在着意外距离。因此作为道德家他肯定是前者,而作为艺术家他则肯定后者。当然不是没有种廉价妥协思想来克服这个矛盾。事实他就是在表面上拿这种不成熟调和论面对群众,可是在背地里,却偷偷掩藏着他对艺术暧昧态度。
但他可以欺骗别人,却欺骗不自己。他否定“戏作”价值,主张“文以载道”,可是遇到汹涌心头艺术感兴,便立刻觉得不安。——《水浒传》个场面,在他心情上引起意外结果,原因正在于此。
在思想上懦怯马琴,便默默地抽着黄烟尽力把心思转到不在家家人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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