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会儿,屠格涅夫瞧着托尔斯泰沉闷脸色,渐渐感到不快,特别是今天早晨旁边再无别人,更使他觉得不知怎样才好。要是有托尔斯泰夫人在——他脑子里这样想几次,不知什原因,这时候还没有人到客厅里来。
五分钟、十分钟——屠格涅夫到底耐不住,把报纸扔开,从椅子上慌张地站起来。
这时候,客厅门外,突然传来很多人说话
克拉索夫个客厅里,傲然地看着他,将乔治·桑攻击得忘切托尔斯泰——在斯巴斯科艾森林里,同他起散步,突然停下来赞叹夏云奇峰,写《三个轻骑兵》时代托尔斯泰——最后,在弗特家里,两个人大吵大骂,抡起老拳打架时托尔斯泰——从这些回忆中,可以看出托尔斯泰倔脾气,他压根儿见不到别人真实,认为人都是虚伪。这不但在别人言行跟他矛盾时是这样,即使同他样放浪成性人,他对自身可以原谅地方,就不肯原谅别人。他不能马上相信别人同他样感到夏云美丽,他不喜欢乔治·桑,也由于怀疑她真实。有个时候,他差点同屠格涅夫绝交。这回屠格涅夫说打中,他仍旧觉得是说谎……
屠格涅夫打个哈欠,在龛座前停下脚来。龛中大理石像,从远远烛光中,映出个模糊影子——这是略夫长兄尼古拉·托尔斯泰胸像。尼古拉也是屠格涅夫好友,自从成为故人,不觉已经过二十多年岁月。略夫如果有他老兄那样半对人热情——屠格涅夫久久地向这狭暗柜内投射着寂寞眼光,竟不觉得春天长夜已渐渐深沉。
第二天早晨,屠格涅夫很早就到这家人用作餐厅楼上客厅里去。客厅墙上挂着托尔斯泰家上代祖先几幅肖像——托尔斯泰正坐在其中幅肖像下桌边,看当天收到邮件,除他之外,还不见个孩子出来。
两位老人点头打招呼。
屠格涅夫乘机瞧瞧他脸色,只消他表示点点好意,便准备立刻跟他和好。可是托尔斯泰还是闷沉沉,说两三句话之后,仍旧看他邮件。屠格涅夫没有法子,只好拉过把身边椅子,坐下来默默地看报纸。
沉闷客厅里,除短暂茶炊沸声,再也没有别声响。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看完邮件,托尔斯泰不知想起什来,向屠格涅夫这样问声。
“睡得很好。”
屠格涅夫把报纸放下,等托尔斯泰再说别话,可是主人提起银环茶杯,在茶炊里倒茶,再也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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