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样尖,发火时把乌黑手枪从腰里掏出来,拍在朱红漆亮桌面上。那是那大婊子餐桌,老保长曾在那儿吃过饭,印象很深,桌面光滑得像绸缎子,红亮得像漆过血精,可以对它照镜子。老保长满嘴酸水,打着饱嗝,在红桌子面前坐落时,首先从桌面上看见女长官脸,晃晃悠悠,像浸在水里。
“起先直低着头。”老保长讲,“不敢抬头看她,又惦记着桌上有没有手枪和刑具什,便偷偷看。”
没有手枪,没有刑具,什也没有,桌面像镜子样干净,只见桌沿上支着两只袖着浅白碎花肘子,中间夹着张女人模糊压扁脸。桌子底下,跷着副二郎腿,左腿搁着右脚,露出右脚白皙玲珑脚踝。此时老保长对女人心肠基本上还是个糊涂蛋,但对女人身体已经研究透,看这脚踝,他知道这定是个生相标致女人,身形偏瘦,年纪在三十岁上下。
“抬起头来!”女长官发话,“你是这里什人,怎身上臭烘烘?”
老保长抬头看她,左看,眼睛发亮,右看,脑袋发黑……他怎也没想到,在这地方遇到她。他以为自己还关在地下室做噩梦,扭自己大腿,大腿生生痛;看窗外,斜阳光芒从窗洞里亮亮地射进来,绝对不是在地下室;再看她,左看是她,右看还是她,而且她刀子样尖目光在他痴痴注视下,削铁如泥似,明显收起尖芒,露出疑惑和惊讶,也可能是惊喜。
六八
刚才还是月黑风高,而风是会拨开乌云吹来月亮。时值古历十月,蛇虫百豸死掉死掉,躲掉躲掉,销声匿迹,夜深人静。当老保长闭口时,听得见月光在屋顶上走动声音,它们赶着黑暗,走入天井,爬上墙,天井变得更大,也更静。
爷爷讲:“月光爬上墙,人爬上床。”
这是劝睡觉道理。爷爷讲道理水平套套,睡觉是睡觉理,起床有起床理,什东西都有理。要讲道理,笃定,爷爷水平高高在上,没人能占他上风。但讲故事和吵架水平,老保长绝对在他之上。老保长吵架,操爹日娘,句句带把子,可以把死人气活,活人气死;讲故事能从赌桌上讲到响床上,从白花花银子讲到白生生奶子,从白生生奶子讲到红滴滴×,可以把每个好人教坏。他见酒就喝,喝就醉,醉就讲,不分场合,不知疲倦,个故事能讲几十上百遍,也把好多好人教坏几十上百遍,至少在心里吧。你看他不停地把个个老故事颠三倒四地讲,以为他早已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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