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大晴天,五月,天已经热,上校只穿
。”
很诧异他在二十二年后依然能听出脚步声,也诧异他怎在这儿。进去,发现父亲已经把门廊收拾干净,摆着对拭去尘灰而显出古旧老色竹椅子,地面和椅子都用水冲刷过。午后阳光明亮温暖,正好铺在门廊水泥地上,照出水洗过湿印子。椅子空着,是等着人去坐样子。和父亲坐下来,没有寒暄,像切在意料中,沉默是应有预备和等待。看父亲掏出烟,点旺,抽着。抽过几口,他没头没脑地说句:
“村里人都知道。”
“什?”问。
“上校事。”他说,“女人事。”
在这儿,他不怕鬼,甚至喜欢这儿鬼。不等催问,他径说起来,说话方式、语气和个别使用妥帖字句,显然是事先思量斟酌好。父亲这辈子从没有下对说过这多话,不过也并不多,写下来超不过两页纸。他攒二十二年话也就这多,不愧是个真资格闷葫芦。
父亲告诉,公安先给上校母亲判刑,三年有期徒刑,关在杭州女子监狱。上校刑迟迟没有宣判,他被列入大案要案,县里报市上审,市里又报省上审,判决因而拖又拖,直到走后几个月,那年“五”劳动节这天,才召开宣判大会,地点在公社礼堂。宣判前天,广播上再广播,大特务,大汉*,大流氓,毒害红卫兵大凶手,公社有史以来最大公判大会:长串吓人巴煞噱头,诱得第二天去看热闹人把大礼堂挤破,最后闹出严重踩踏事件,踩伤小孩子好几个。恰恰是们村,去人少,大家出于对上校尊敬,不想去看他洋相。
父亲说:“也不想去,但想到可能是最后面,要给他收尸,只好去。”
讲台上坐排判官,有穿便衣县革委会领导,有穿制服公安局长、法官,有红卫兵和群众代表。胡司令——父亲叫他小胡子——坐在最左边,他已提拔到县革委会宣传部当什股长,这天主要负责喊口号。他带着g,m热情和个人感情工作,口号喊得特别响亮起劲,带表演性,有煽动性,把台下群众g,m热情再激发出来,上校人没出来,礼堂里已经山呼海啸杀声阵阵。上校从后台被押出来后,礼堂阵安静,像演出开始似。上校没有五花大绑,小绑也没有,因为有两个持枪民警押着,即使他能变成鸟飞,两支枪照样可以把他从空中击落。
父亲说:“他瘦成只猴子,蓬乱胡子遮住半张脸,都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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