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早晨,我为一场临时起意的私奔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我爸出门后便启程。
雪是从后半夜开始转大的。我听见他天没亮就醒了,起先在客厅里窸窸窣窣地鼓秋着什么,随后进了阳台,强行拉开被严寒密封住的铝合金窗,取了根冻葱剥皮,又打了仨鸡蛋。大把葱花枪锅,是他做饭的习惯,蛋香顷刻被激出,流窜至我枕边。正常来讲,我六点半就该出门去上学,都七点半了还躺在床上,甚至一反常态地大敞着屋门,就是想诱他盘问,我便可谎称感冒,再托他给毕老师打个电话请假,做到万无一失。料不到他做完了饭,竟直接走出家门,一字没过问。虽说父子矛盾已久,但还不至于到视而不见的程度。我虚构着其他的可能,比如自从下岗,他便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如同一块骤停的机械表,没人再给上弦,七点半就不是七点半了,误以为我还不该起床,或者他有什么急事要办,但这种可能性很小,总之并非真的不关心我。我这么安慰着自己,终于翻身下床,左腿压太久有点麻。
房是小两居,机床三厂的家属回迁楼,五十二平。我六岁那年,我姥被我大舅撵出家门(我姥拒绝上缴她的退休金补贴大舅),我妈身为家里老大(一弟一妹),不顾我爸反对,硬接我姥搬来同住,小房子一度再小。小学到高中我都是跟我姥同挤一张床,直到两年前她去世。又过半年,我妈突然在立秋当天消失,除了存折别的一样没带走。家中人口骤减一半,小房转眼又敞亮起来,我跟我爸各守一间屋。从此我自己在屋都会将门紧闭,我爸对此很有意见,正式拉开我俩斗争的序幕。我来到客厅,一大盘蛋炒饭摆在餐桌上,足够两个人吃,看样子我爸自己没动。而我毫无胃口,主要是胃紧张到抽筋。五斗橱最下层的抽屉探出一半,那是我爸存放各种工具的专用层,我蹲下,全拉开,一眼便发现他最心爱的那把羊角锤不见了,第一反应是他可能又去北市场找零活儿了。我同桌田斯文说,她在北市场见过一次我爸,但又叫不准,因为他戴了顶土匪帽,扯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双眼睛。我爸眼睛很大,眉心有颗夺目的黑痣,其实不难认。不管怎样,有谁家会在这种天气出来找零工呢?转念又想,他应该不是去北市场,否则不会只带一把锤子,该是整个工具箱才对。收好抽屉起身,墙上那张世界地图猛地凑近我面前,我用目光捋着经纬线搜寻了一阵,还是找不到蒙地卡罗的位置。身为一个复读第二年的文科生,地理敢说是最拿手的科目,却连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