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谢景进屋坐,见屋子里有点乱,他随手扒拉两下桌上笔墨,正准备收拾宣纸和课本,面前忽然伸过来只莹白修长手,王悦手中宣纸被轻轻抽出去。
谢景垂眸扫眼宣纸上字,这还是他第次认真端详王悦字。
龙蛇横飞,笔力之雄浑全然不像是个少年人写。谢景看好会儿,抬眸看向王悦,“你写?”
王悦点下头,“写。”东晋琅玡王氏,满门书法大家,从未浪得虚名。王悦这辈子什都混,唯独手字是货真价实好,幼年受罚抄家训就是几千几万字,这手好字那绝对是实打实从根基上练出来,即便是他如今心境不对,可是形还摆在那儿,瞧着总是好看。
谢景垂眸望着那字看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却忽然听见王悦开口道:
地有多厚,胆气粗得很,下笔透出股狂劲,手写心,当然豪气干云天。可如今呢?
说着不恨不怨,心平气和,实则不甘又愤懑,快憋死。既没有看清云淡风轻胸怀,也没有只手回天本事,却要装出这副随遇而安从容样子,到底给谁看呢?
可笑说不上,挺可怜。
王悦手抖下。
他回身从桌子抽屉里翻出王悦课本,翻到最后面附录处,看着上面那篇兰亭集序。
“正巧你来,起喝酒去吗?”
谢景抬头看去。
王悦手里头随意地拿着《兰亭集序》,手有些抖,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
王悦忽然就想喝酒,人不开心时候,要学着自己找乐子。他从个建康数数二纨绔落到这步境地,说实话真很惨,他又不能和别人诉苦,那憋屈时候他找人喝两杯总成吧
这是他堂弟字,王悦也没想到,千年后琅玡王家最出名不是他父亲王导也不是他叔父王敦,而是个只会写字书呆子,王悦还记得自己次看见这字时震惊,他真是没想到,后世吹得天花乱坠,大名鼎鼎书圣,书法世上旷古绝今号人物,会是琅玡王羲之。他记起幕场景,抽着鼻涕擦着眼泪小孩团坐在他家堂下写字,院中桂花树开得正好,转眼春来冬往,忽而玉树临风少年。
他看着这上面熟悉字,忽然觉得这其实也算封家书。
王悦正愣着,门外响起阵敲门声,那声音不急不缓,王悦隔着门脑海中忽然就浮现个人。
开门看,谢景静静立在门口。
王悦望着他,不知怎,他望着这人皎皎样子竟是有几分转不开眼,“进来吧。”顿片刻,他侧过身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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