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也顺着李斯视线看眼,轻轻说句,“韩国新郑原也该是这模样。”
“如今呢?”李斯问道,“陛下在新郑设郡,也派人过去,两三年,也该是平静些吧?”
韩非抬眸,风吹起他衣袂,病弱男人眼中第次漫上阴霾,浓烈阴霾,点点吞食着光亮。
李斯回头瞧见他眼神,似乎有些诧异,他轻轻皱下眉,“总比屠城来得强,你不是还没法释怀吧?”
“错。”韩非心中默默念道,却没说话。
师兄,确是不如你。”
李斯打量会儿韩非,忽然轻笑出声,“记得,韩非从不折腰。大韩公子,王室贵胄,连拜入荀卿门下都是站着行礼韩非,那是多傲人呐,今日竟然承认不如?”
“依旧是从前韩非。”韩非脸自然。
“只可惜,韩国亡。”李斯淡淡道,“那日王城大火,以为你会殉国而死,还遥敬你三杯清酒。”
“是可惜,大秦廷尉酒,怕是值不少钱吧。”
李斯打量着韩非凝重神色,思索会儿,拂袖推杯酒过去。年少不复,他们其实都清楚彼此如今是个什身份立场,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他依旧愿意当这人还是当年那莽撞小师弟,只是到底回不去。
韩非截住那酒杯,捏在手上把玩会儿,却没有喝。他忽然抬头看向李斯,视线有些阴沉,“还记得北山石刻吗?”
李斯盯着韩非平静面容许久,笑出声,“说还挺像回事,好像你真能弄清楚两银子换多少钱币似。”李斯伸手撑上低矮桌案,似笑非笑道:“说吧,韩公子非,韩国亡后,数十万韩国百姓东渡逃难,你为何西走大秦?总不是来投奔吧?”
“若是说自己当真是来投奔你呢?”韩非从容不迫地将手也放上桌案,压住自己半截袖子,他浅笑道:“大韩亡,介亡国罪臣要想在这乱世活下去,可是件相当不容易事啊。”
李斯眸光微微闪闪,连带着脸上笑都深不可测起来,“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吧?你可是韩非。”
“乱世多艰,连数十万韩国兵马都覆灭,更别提算不清两银子换多少钱刀韩非,也是实在撑不下去。”韩非打量着李斯那身青衫,幽幽叹口气,“大秦廷尉,谁不愿意与之牵扯上关系?有个攀附也能于这乱世苟安,你说是吧?”
李斯漫不经心地点下头,没再说话。他顺着高台往下俯视,咸阳钟鸣鼎食十万户,眼望去无数青瓦飞檐,多丽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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