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生,不可悲吗?”
李稚那刻忽然想起件事,季少龄与谢照同为景帝朝名臣,两人势若水火,生为敌,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事。当年朱雀台案爆发,谢照以夷族起步,杀得太子党人头滚滚,门生故旧无放过,却唯独没有杀当时身任太子太傅、实则为太子党首季少龄,只是将他囚禁在金诏狱深处二十余年,甚至连谢珩开始都没料到,季少龄竟然还活着。
“曾听闻太傅少年时与谢照有过段友谊?”
季少龄笑道:“‘友谊’二字重,当年渡口初相逢,借过把伞,因缘际会聊过两句,做五十里路朋友,入京即分道扬镳,后来交锋多年,彼此也不曾留情面。朱雀台案后,他特意留命,让亲眼见证他是对,是错,他是赢家,却满盘皆输
量,只有集国之力供养士族高门,才能培育出最优秀政客,继而才能治理好国家。为维护士族核心利益,他垄断书籍、废除科举、封禁私塾,民间除却农、医之书,其余尽数毁之,自称书中有屠龙之术,寻常人读而误之,究其本质,仍是种自负甚高傲慢。”
李稚道:“老太傅听上去对谢照为人颇为解。”
季少龄道:“是,毕竟也打这些年交道。年轻谢行检是这生见过最傲人,景帝朝年轻*员流行骑马入皇城,滔滔洪流中,惟有他人步行,从容不迫地拾级而上,看似彬彬有礼,实则目空切。他只同自己认可之人打交道,天下就是他盘棋,除寥寥几个对手就只有棋子,城府之深,谋划之幽,令人不敢窥视。”
季少龄感慨道:“他绝不会听取任何人意见,毕其生只做自己认定事,死而无悔,所以他绝无可能原谅他儿子,哪怕在最后刻,他恨意也依旧刻毒。”
李稚道:“死不悔改?”
季少龄道:“他是谢行检,他绝不会改。历史风,将吹去陌上尘,他意思是,们走通条路,但不代表他走那条便是错,路有千万条,他那条未必到不贺兰山。”
李稚终于道:“这个人死太晚。”
季少龄点头,神情却并非是单纯痛快,李稚察觉到他眼神中隐幽,“老太傅不恨他吗?”
季少龄笑道:“殿下心思细,二十年牢狱之灾,说不恨岂非是假装圣人,恨有过,且刻骨铭心,所以才在骤然听闻他已经离世时忽感茫然,人死万事皆休,怨也茫茫,恨也茫茫,到这把年纪,什都看淡,回首想想,只觉得他甚是可悲。”
“可悲?”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