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人回嘴:“我正要说到画呢!有一天,柳作家路过,我叫他进来吃茶。他真是个文化人哪,什么都晓得。他还特别愿意听我讲以前的事,我把我十二岁开始当家的事都跟他说了,那个时候苦啊……我们聊得高兴,聊着聊着,我越看,越觉得他眼熟,我绝对在哪里见过他!”
老人越说越得意:“我就盯着他看,我就想啊,想啊,终于被我想到了——他不就是惊浊画上面的人吗?这是缘分,缘分哪。惊浊,你那幅画挂着也没有人看,送给有缘人不是正好吗?”
李惊浊听到半途时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耐心地在听祖父讲。
祖父说着,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柳作家可喜欢那幅画了,还问我画上印的‘李惊浊’三个字是谁哩!我告诉他,我孙子!惊浊哇,我们老家那个屋子啊,是个宝地,出人!”
老人家说到兴头上,谁也拦不住,从老家那个风水宝地说到几辈人的跌宕,说到最高兴处,突然想起柳作家的名字来,一拍大腿:“哦!柳息风!他叫柳息风!我当初还觉得怪哩,你说,门前的柳树我又不是没见过,只有风息柳,哪来的柳息风哪?”
不想再说学校和医院,“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我小时候在老家挂的那幅画还在不在?我画自己画的,一直挂在书房里。”
“画?”老太太很快回答道,“不知道啊,我没有拿。我问问爷爷。”
李家爷爷接起电话来,大声地问:“都好吧?”
老太太推了他一把:“孙孙问你画的事呢!”
老头子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哦!画!画……”
好啊,柳息风。
李惊浊挂了电话,心想
老太太催促道:“快说呀!”
“惊浊哇。”祖父亲热地喊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画来啦?挂在墙上那么多年摸都没人摸一下,我以为你都不要了。”老人没有说明画的去处,而是率先占领了高地,声明对于一幅没人要的画,自己完全拥有处置权。
李惊浊不能责备祖父,只说:“不要紧,我只是问问,画现在在哪里?”
“哦!”祖父放心了,“还是我和你奶奶走,咳——”老人忌惮这个“走”字,觉得不吉利,“我们到你爸爸妈妈这里来之前,春天的时候,老屋里来了个客人,姓柳。”老人想不起客人叫“柳”什么,“是个作家。写书的。柳作家租了我们家后面不远的一栋楼,你晓得的,就是陈伯伯他们家的房子,柳作家说要在那个房子里面写书,一租就租了一年。”
老太太又推了把老伴儿:“孙孙叫你说画呢,说什么柳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