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普通粗布麻衣,黑色料子,衣角边收得不好,针脚很乱,甚至有线溢出来,能看出缝衣服人手艺不大过关。
夏侯潋看到那衣角,脑子下就空。那刻,他仿佛五感尽失,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别东西,所有切离他远去,他只能看到那片单薄衣角。
那是他亲手缝。
夏侯霈不会缝衣服,让她缝衣服,缝好旧洞,又多新洞。生活所迫,夏侯潋只好自己操起针线,裁布料、缝衣服,甚至绣花儿,都是他自己干。这件衣服是他去年秋天做,夏侯霈抱怨原先旧衣服破,死皮赖脸要夏侯潋给她裁件,还厚颜无耻地说,旁人裁都穿不惯,自己儿子做衣服才贴心。
骗人吧。他定是看错,他做衣服,怎会穿在个素不相识人身上呢?他娘定还在某个地方等他去找她,定,定!
闪闪发亮。夏侯潋走天,脚都要断,随便拣个台阶坐下来,掏出包袱里水壶喝口水。这儿正好是北市街口,傍晚人都散,小摊只剩下个伶仃架子,地上还有小孩儿落下糖葫芦,被风吹得骨碌骨碌乱滚。
死尸边上终于没人,那具孤零零尸体躺在大街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夏侯潋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首身分离,左手也是断,不知道被什人串根绳子进去,挂在空荡荡脖子上。那颗脑袋滚在边儿,夏侯潋记得它原来不在那个地方,估计是被人踢过。此刻他正好脸朝着夏侯潋,两个空荡荡眼眶望着夏侯潋方向。
金色夕阳铺满大街,那具尸体身上也镀上层薄薄金色。夏侯潋沉默地和他对视,脸上忽然凉凉,夏侯潋抚上脸,自己竟不知道什时候哭。
鬼使神差地,夏侯潋站起身,步步朝那具尸体走过去。那颗头颅明明不会动,可夏侯潋觉得,那两个空洞大眼眶直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步步靠近,最后停在他身侧。
夏侯潋拂开覆在他脸上肮脏发辫,那张脸已经破烂不堪,看得出曾经被刀狠狠得划过。是谁和他有这大深仇大恨?既然抛尸市井就该是要羞辱他,可为什又要毁去他容颜?
他身上刀伤无数,肩背几乎被砍得稀烂,骨头碎成块儿块儿,烂泥似腐肉里钻出肥嫩蛆虫,在夏侯潋指尖蠕动。
他到底是谁?
夏侯潋有些害怕,他想站起身离开这里,可是仿佛有只手押着他肩膀,让他动弹不能。
下瞬间,他目光不知怎落在尸体破碎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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