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心和段九又说会儿话才踱着步离开。山洞恢复绝对黑暗,弑心和段九脚步声慢慢远、远,极闷极闷地顺着石壁和地面传过来,最后消失,死般寂静。
住持对夏侯潋来说,是记忆深处团乌漆麻黑影子,是故纸堆里晕散字迹,陈旧又模糊。他永远坐在大雄宝殿里,要笃笃地敲那个缺个角木鱼,要翻着破烂经书叽叽咕咕地念经。他在山寺里静坐,像尊沉闷古佛,夏侯潋在寺外疯跑。
小时候娘亲不在,他光着脚在山里爬上爬下,东摸西摸,青苔在他脚下细声细气地叽喳,石子割破脚底也照样跑。他采来灯芯草,采来喇叭花,放在神台上,搬来杂物堆里小鼓,用筷子咚咚敲,学住持叽里呱啦地念经。有时候家里没米,他悄声地绕过住持打坐大雄宝殿,踩着嘎吱嘎吱叫满地落叶,到后院禅房去偷米。他记得他藏在海棠树下细铁丝,锁往右转两下,再用手拍拍,啪嗒声就会开。他追着夕阳跑,拣石子打乌鸦,有时候也打住持光头。他撵鸡撵鸭,人嫌狗厌地长大,每个刺客听见门外咚咚跑
会对他开放。”
段叔沉默会儿,道:“弑心,你说那个时候咱们大伙儿多好啊,咱们起坐在山门前听你吹埙,夏侯听得犯困,别刺客气冲冲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赶们。你说现在怎就变成这样呢?”
“是因为,都是因为。”
“不是啊,弑心,”段叔苦笑,“这都是命。假如你打不过夏侯,夏侯就不会天天挑战你,你也不会爱上她。假如咱们不是流落街头乞丐,就不会被带回伽蓝过这样日子。这都是命。”
“原来你也信命吗,段九。”弑心将手放在段叔肩上,道。
“直都信,只是你不知道。”段叔握住弑心手,“据说杀伐过重人下辈子都会投胎变成畜生。弑心,们都老,很快就要变成畜生。身上伤好不,以前十天半个月疼回,现在三天两头就发作。秋叶也快不行,他去年去苗疆被叮烂疮用西域神膏也不见好。老朋友,你必须快点,先让小潋继任迦楼罗吧,他会干好。”
夏侯潋猛然惊,转头看秋叶。
光线太暗,他直都没有发现,秋叶神色其实很憔悴。如果蜡烛光照过来,他会看见秋叶脸点血色也没有,像纸糊似,只有嘴唇泛着枯花似暗红。
秋叶递给他个安抚眼神,握握他手,示意他继续听。
夏侯潋鼻子有些发酸,无声地张张口:“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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