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出来,带来好消息,说先生没事儿,只是累,需要静养。人渐渐散,院子很快萧索下来,只有沈玦和夏侯潋还留在廊庑下面,身子隐在阴影里,像两只默不作声野鬼。
空地里有个葡萄架子,葡萄藤枯,剩下零星几束
为官,同吃过席面,同狎过优伶,酒足饭饱,也曾互称句世兄老弟。若论资排辈,沈玦当唤他们声世叔。
寂静之中,沈玦撩袍缓缓跪下来,解开颌下组缨,摘下描金乌纱曲脚帽放在地上,深深磕下去。他什话儿也没说,只静静跪着,手肘间阴影遮住他脸庞,没有人看得见他表情。只是没来由,所有人都感觉到他肩上铁般沉重悲哀,像霜华落满头满身,枯冷哀怜。
戴圣言大恸不已,垂下眼睫,落下泪来,“自问平生未曾犯过什大错,却唯独愧对人。曾许他方寸安宁,答应护他安稳,却依旧让他独自面对灭门惨祸。步错,步步错,流落街头,入宫为宦,认贼作父……他误入歧途,岂非之过错!?又有何资格审他?”
戴圣言低头看着两个青年脊背,他们深深伏在尘埃里,动不动。戴圣言苦笑声,转身走几步,扶着翘头案案沿,仿佛瞬之间苍老数十岁。他原本就已经够老,可现在大家忽然觉得他不仅老,而且快要死,那瘦弱脊背深深佝偻着,而且越佝越下,最后顺着案腿滑下去。
“戴大人!”大家惊呼。
锦衣卫冲上去抱住老人,方才在外面为徐若愚准备太医趋步进来,为老人诊脉。午门前霎时间乱,沈玦想要上前看看戴圣言,可是人群阻隔他和那个垂死老人,重重人群如同他这些年走出山山水水,终于让他和老人天各方,再难靠近。
锦衣卫把戴圣言送上马车,送回戴圣言在京城赁下小宅。那是条清冷胡同,单门独户,门扉上贴着褪颜色福纸,两边楹柱上还有两张破烂春联。院里院外站满跟过来*员,都在等在里头诊治太医消息。
沈玦站在廊中,默默等着。没人过来和他说话,他四周自动清出片空地,所有人离他远远,假装看不到他。其实他们没什两样,可是好像只要不和沈玦站在起,自己就还是清流君子,依旧昂首挺胸,可以立于天光之下。
“少爷……”他身后,夏侯潋低声唤道。
他没有应,他觉得很累,累到说不出话。他其实有点渴,腿也有点痛,可是他不想管,就这站着,仿佛身体受虐待心里就可以好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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