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动。前方传来段九沉沉
嗓音，像卑贱祈愿，又像肃穆吟诵。
“
愿散发匍匐，肝脑弃舍，沉入劫灰，恭迎您降临，菩萨，佛。”
先恐后地上前争抢，有人抢到之后直接往嘴里塞。人潮在下面疯狂涌动，人头挤在
起，像密密麻麻鱼卵。极乐果滚在地上，有人趴下去捡，很快被踩得粉身碎骨。后面挤不过去人拔出刀，砍倒前面人，更前面人察觉到危险，也拔出刀来拼杀。狭小行驿里杀声震天，鲜血在黑暗里喷涌，如同妖艳绽开绝世名花。
紧那罗已经顺着梁柱爬回来
，正用巾帕擦身上溅血。所有刺客都没有表情，白瓷面具寂然不动。
“你看，这就是蝼蚁，贪婪又愚蠢。”段九不知道对谁说话，轻轻笑声，带着人从后门退出去。
熹微晨光中，外面世界洁白片，天地色。朔北雪原平坦辽阔，眼望出去无遮无拦，好像可以眼望到天边。雪无声地下，后面行驿中混乱仿佛是另个世界是事情，和这个世界无关。
远处有架马车徐徐驶过来，车轮碾在雪地里没有声音，印出深深车辙。
刺客们都知道那里面坐是谁，唐十七也知道，他在九边远远见过回那个人影子，他只记得片白，像冰雕玉塑，明月皎皎，高不可攀。那个人家族传承已久，也曾叱咤风云，天下共望。隐匿江湖百年，重组伽蓝，极乐果出世，刺客终于沦为彻底傀儡再难反叛之后，他也终于走出阴影。
上个月伽蓝暗桩从朔北出发，大岐地下城已经重启。伽蓝行驿、妓馆、钱庄、赌坊、黑市遍布大岐，远至西域，纵然东厂手眼通天，也铲不尽池塘里所有淤泥。源源不断黄金昼夜不停地从大岐各地涌入朔北，倘若它们全都能发光，势必在大岐地图上织出繁密光网。
唐十七不知道那个人姓名，只知道他是伽蓝真正主宰，大岐背面主人，黑暗里皇帝。有人唤他为——阎罗天子。
伽蓝有规条，遇阎罗，不可近观，不可注目，唯可俯拜。
刺客们跪伏在地，像齐齐被砍断膝盖，在雪地上深深俯首。唐十七心里按捺不住好奇，悄
声地微微抬头，眼睛往那马车上瞟。只手将他脑袋重重按进雪里，雪渣子糊他满脸。他听见紧那罗低声说：“你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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