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澜师兄。”
他抬起头,戴先生童子不知何时站在他跟前。这个孩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脸上泪痕未干,他或许是第次遭遇这样悲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被打得措手不及,但终究要像当年谢惊澜样,义无反顾地坚强长大。
他手里捧着几册书卷,卷卷都用油纸包扎扎实实。他在沈玦面前跪下来,将书卷递给沈玦。
“这是先生遗稿,是先生生心血。先生还没有来得及裁削付梓,想,他肯定愿意把它们交给你,你来完成。”
沈玦低下头,望着手里层叠书稿,书稿很沉,压在手肘上,像是千斤巨石。
般把地上雪兜进怀里,雪粒子装满衣襟,他竟然也不觉得冷。
“儿啊,跟娘回家吧!天爷啊,怎会这样啊!”老妇人拽着男人手,老泪纵横。
有番子低声道:“是极乐果。那家伙服极乐果,魔怔。”
夏侯潋微微皱起眉。虽然大力排查入京货物,但是仍会有漏网之鱼。有外地商贩为夹带极乐果入城,不惜在身上割道口子,把药丸缝进伤口。还有干脆把药藏在腌臜之处,夹带进城。若非有人因此伤身子,横死家中,仵作尸检发现端倪,他们还不知道竟有这种法子。
夏侯潋叹口气,道:“来人,把他带回他家去,绑起来,别让他再乱跑。”
他涩声道:“配不上这些书稿,你交给其他人吧。”
“师兄,”童子把书卷压在沈玦手里,吸吸鼻子,道,“有件事你不知道,其实知道你还活着,先生特别高兴。你知道,在庐陵时候先生身子就已经不大好,生场病,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好。到京城之后,又因为舟车劳顿,总是半夜里起来咳嗽,吃饭也只能吃点点。
“是。”
沈玦还跪着。
斜阳覆盖满身,身上雪化茬又茬,然后落上新雪,冰冷慢慢渗进身体,沈玦身体冷而木,像是石化,浑身上下,连指尖都变成冰冷石头。吊唁人终于走光,也不再有新人来,偌大厅堂和小院,终于只剩下他和躺在黑色棺木里先生。
他思绪忽然变得很轻,脑海里闪过幕又幕小时候事,会儿是戴先生边烧着炭炉边在望青阁给他和夏侯潋授课,会儿又是夏侯潋逃课,他个人硬着头皮听戴先生讲手臂上长出人脸鬼故事。
所有事情都好像是上辈子发生样,他默然望着前方雪地,远远,隔着层淡淡斜阳,他看见那个枯瘦老人摇头晃脑,底下少年执笔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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