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慎微冷着脸重新围上围裙,“再试遍!”
农闲时候,他爹就推着二轮车去赶集,他娘坐在车上哼歌,有时候跳下来自己走,白茫茫天地,只有她枣红色裙摆红得耀眼。
轮子伴着歌声辘辘作响,戚慎微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将用最后残生去回忆这个画面。当他躺在封闭木棺,躺在冰冷幽暗地宫,他无数次记起这条泥泞小路上蝴蝶样蹁跹红色裙摆,那扎绑红头绳小绒花儿大辫子。灿烂天光下她回过脸来,瞳子灼灼笑靥如花。
“戚道长,你怎走得这样慢呀!”
他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想。
戚慎微阴沉地道:“因为瞎。”
阿芙:“……”
那天,江南落第场雪,戚隐爹娘成亲。没有笙歌,没有炮仗,也没有父母亲朋,两个人在乌江乡下,小村庄尽头,长满乌桕树下山脚下,他娘亲爷爷留下来小木屋里,成亲。白茫茫天地,呵气就成冰。屋里柴火嗤嗤地烧,光影在窗纸上晃动。他娘喝多,趴在他爹怀里晃着头笑。
“郎君、郎君,你怎这好看?让小娘子白天看不够,晚上还想看,晚上睡觉闭着眼看不着,只好去梦里看!”
戚慎微伸出手,放下胭脂红土布帘子。
因为在看你呀,阿芙。
第二年冬天,他娘怀胎第九个月,他们去女娲庙里为孩子求名字。他爹说,名字交给女娲娘娘起,她就会保佑他健康长寿。千字筒掷出“犬”字,他娘眨巴着大眼睛,“咱孩子真要叫这个土吧唧名儿?”
“……”他爹沉默阵,道,“当小名。”
不知是不是路上动胎气,刚回去,他娘肚子就疼得受不
两个人影儿在那帘子后面合拢在起,男人低声喟叹,仿佛隐忍着极大欢喜。
他轻声道:“平生无所幸事,唯幸皮囊尚可,娘子喜欢。”
流氓。戚隐蹲在墙角,唾弃他爹,床下锯嘴葫芦,床上嘴巴抹蜜。流氓!
乌江镇那边常常来他们这儿找麻烦,同村乡亲也不大待见他们,他爹怕自己不在,他娘受欺负,直没有回门通禀还俗之事。他爹这脉师父早丧,是大师兄拉扯他爹长大。他们同读经习剑,感情甚笃。他爹思虑再三,写封长信陈情。日子天天过去,他爹帮村里抵挡山妖,逐渐不那受排挤。他爹跟着他娘学做饭,学浣衣,终于从除御剑啥事儿不懂狗剑仙,成做饭烧厨房,浣衣洗破洞倒霉丈夫。
“戚道长,”阿芙敲敲黑成炭锅炉,道,“您真是个败家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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