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之,你别不把命当回事。科举前程固然重要,命都没,切是空。”
兰珏挣扎坐起身,嘴上若无其事:“人越贱,命越硬,死不。这次若不能中,才真是活不。”
母亲已逝,世上就剩下他个,无依无靠,无着无落,仅存指望活路,都赌在这次科试上。倘若不中,即便他想熬等三年后,也没路熬,只能有个结果,他其实已做打算。
每科放榜后,便是京城河沟里下饺子,树林破庙挂腊肉时节,林边桥头处处是礼部或京兆府悬挂安插条幅木牌——『天将降大任,必先多磨炼;三载弹指过,功名在眼前』、『懦夫方才做腊肉,想想渭水钓鱼叟』之类,用处并不甚大,还有考生寻短见前在牌上续书『他幸飞熊兆牙笏,岂有命到白头』。京兆府*员路过读到,觉得此生续得还算押韵通俗,可招进衙门,专写此类幅牌,赶紧命衙役去寻,那考生已成腊肉,只好摘下收葬,并将这段事迹刻写于木匾,警醒他人。
兰珏不想去凑那份热闹,且既要再丢次人,又给旁人添堵添乱。
夜半,兰珏又不能入眠。
张屏话如同小刺,生进他心里,难除难安。
阖眼,就是辜清章模样,眉眼鲜活,唇边含笑望着他:“佩之,佩之。”
辜清章参加科试,像是有意等死……
怎可能。
田老头家耗子药效力甚好,他预存两包,以防届时旺季难购。九和县附近,有几个荒岭子绝无人烟,到时寻个山洞,亦算死有得葬。
他把囤两包耗子药装在个小瓶内,用小布袋装着,随身佩戴,时刻警醒自己没有后路。
兰珏拢拢被子,忽然觉得怀里微空,再按胸前,心里惊。
辜清章道:“佩之,对不住。方才拿酒替你擦身时候拿你件东西,时好奇就看看。”从袖中取出物,正是那个小瓶。
兰珏脑子里顿时轰声,脸颊滚烫,手心渗出汗,只想
辜清章绝不是那样人。
兰珏亦是如此向张屏说,而后便无下文。
树影摇曳,轻叩窗棂,又有些模糊零碎旧事在浓夜中清晰。
那时天冷地冻,苦寒日子之中,人极易满足,吃两口热饭,靠近火盆得几分暖意便昏昏欲睡,头脑也不清楚起来。兰珏便刻意不吃饭,待天亮就袖着书到外面读,冻得骨头疼痛,记书格外快。
有回他饿天夜,早起背书时没留神踩着块冰,脚下滑,两眼黑,再有知觉时就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身上压几层厚被,辜清章站在床头,第次黑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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