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君催动法力。望岁用树干枝叶为她造天然产房,毒蛇老三角盘曲身躯,逶迤挪动,守着八方。
午时,大火烧山。
满山猴儿惨叫连连。产房内,红光本来大作,听此惨叫,却瞬间变得微弱,室内人也痛呼起来。
她捧着腹,问树:“兄,外面发生什?”
树摇头,望着眼前狼藉,摇摇头,缄默不语。
“悔在何处?”
“活到今日,竟还困顿人世伦常。”她哈哈笑出来,手掌轻轻握,那猴儿酒壶便碎成粉末。
望岁木晃晃树枝,道:“不洒脱是你们这些软骨头、硬骨头共性。”
“可即便如此,怎敢不要这腹中孽子?”奚山君声叹息,手掌轻轻温柔地抚在微微隆起小腹上。
望岁树上叶子沙沙地掉落,深秋来。它说:“妹,累,撑不住。”
食寒苦,曾咽辛卑,孝义明德,其馨满乡。有佳儿,不慕他生。”(“有佳儿……不慕他生”这段话改编自《聊斋志异·翩翩》中翩翩所唱之歌:“有佳儿,不羡贵官。有佳妇,不羡绮绔。今夕聚首,皆当喜欢。为君行酒,劝君加餐。”)
他们从此入得红尘去,离朽暮。
最初时,她穿着嫁衣而来,棵树条蛇曾问她:“你打哪儿来?”
她那时蹲在那里,说:“从有个人人间来。”
树和蛇看她回来,孤孤单单,又问道:“你那个人呢?”
奚山君满面汗水,重重地推着眼前树干,却推不动,她惨叫道:“兄,放出去,听到
奚山君抱住那树干,微微闭上目,许久,才缓缓落泪道:“求兄长怜悯,予这孩儿条生路。”
“它注定不是人,也不是妖,生它何用?”蛇咝咝道。
“可它是夫君孩子。”妖自嘲。
“你夫君日后定有爱妾娇子,本不劳妹费心。”树直言,“熬万年,寿元已尽,不过这两三日。然你若定要要它,只有早早催生。它已近八月,许有些许活路。”
蛇道:“这两日,护着妹,不受俗世干扰,你只管产子。”
奚山君说:“他离开啦,长长久久地。”
而这日,树又问道:“你等到你结局?”
奚山君点点头,她这次并没有笑。她靠着树,盘膝坐下,掏出壶猴儿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她说:“活三百年,直在等今日。前百年,吃人肆虐,与天为敌;中百年,历尽雷劫,消磨志气;后百年,谋定而动,黑白捭阖。这生,活得好不漫长。”
蛇道:“妹,悔否?”
奚山君道:“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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