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叔“哎哟哟”地皱眉头:“起起!那娃娃昨儿抄到四更,觉都没怎睡,早又来个学监人寻他,叫他起上学呢,就已经出去。”
裴钧翻纸笺手顿,“学监人,寻他?什样人?”
跟着董叔六斤听见,忙插嘴道:“瞧见!那人同南山哥哥穿样儿衣裳呢,青布,长得比瘦,也没高,说个话尖声细气儿。他从前也来过两回,只也不知叫什,每回站在门外,托喊南山哥哥就走,想是南山哥哥熟人吧。”
可裴钧却从不知道邓准有这号熟人。
他忽而发现,前世他将半辈子心力都扑在皇权官场社稷上,无从他顾,那十来年中好似就从未关注过他这学生平日究竟与何人相交、有何爱好,对其举动也未曾留意过,有事儿只将他呼来喝去作罢,未尝不是种做师父失职。而这些他从未曾在意过邓准琐事,如今再叫他用十年为官后眼力看来,又不免觉出些显眼和怪异。
入夜后,忠义侯府外新换黄纸灯笼点上莹莹亮,小雪又下些,府里下人各做各事,静悄悄。
裴钧坐在内院书房里端着茶仔细翻看近来部院文书,罚邓准端个矮桌跪在地上,抄齐物论。
邓准抄得也老实,只是抄到第三遍尾巴上时,到底有些难平起来:
“师父,没几月就恩科……”
裴钧将礼部文书看完换京兆账本子,抬眉瞥他眼:“你觉这庄周内篇不会作考,嫌耽误事儿?那你抱着砚台去砸人时候怎不嫌耽误事儿?受个罚你还有话讲,是不是嫌五遍少?”
“下次再有人寻他,先来报与知道。”裴钧搁下手里纸笺,端起粥来嘱咐董叔,“今日官中多事,礼部、京兆都得去,许回得晚,夜饭就不必等,你们瞧着先吃罢。”
说罢匆匆用完早膳,他起身上备好轿,思索着去礼部还
说着他把手里茶盏往桌上放,“那就抄十遍。”
邓准短眉顿蹙,赶紧低下头去再不敢言,握着笔吭哧吭哧继续写起来。
裴钧摇头叹息再看回手里账册,将满眼“税”和“盐”反复与前世记忆比对,至漏夜才回房安歇,睡下前不免还查查门窗,摸摸枕下,嘱咐董叔补自己那补褂上破洞,这才思索着前情后事,洗漱,合被躺下。
翌日早鸡刚打鸣,沓工工整整齐物论已搁在花厅桌上,旁边儿杯盘素净,摆着董叔端上清粥小菜。
裴钧穿好补褂坐在桌边儿,左右也没见邓准出来,便问董叔:“他人呢?还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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