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桌上拿起几册增补黄笺书来,放在裴钧面前:“这是晋王爷在宝蟾宫授课,交由敬读批阅,可晋王爷近来在北城营地受训,不在宫学,这批阅就无法呈进,如此明日便会耽搁课业。总归你日日都在学堂里睡觉,待在监中也没用处,不如替将这批阅送去晋王府上,虽那行凶之事你不能认,可这也算是给晋王爷赔罪,且替你自己赎罪——”
“这不仅是教你何谓君臣何谓门第,更是教你‘法惩罪,罪应罚’。日后你也需记住,今日造孽,必有明日来还,世事轮回,休要再有侥幸逃避之举。”
“是,学生知道。”裴钧耷拉脑袋接过书来,正想着跑去晋王
岭有些头疼地闭眼,摇头叹:“裴钧哪裴钧,你便是那‘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羽;明足以察秋毫,而不见舆薪’,虽则是身贤明底子,可往后若还是如此意气用事、罔顾后果,双目就迟早会为情所蔽,只见咫尺、不见高楼,旦遇深渊,则万劫不复矣……”
跪在他跟前裴钧愣愣听着,只觉越听越糊涂:“师父……您这说是什——”
“你可有表字?”张岭忽而睁开眼看他。
裴钧摇头,“家中不识笔墨,开蒙先生也不敢给起,故还没有。”
“那方明珏叫你‘大仙’是从何而来?”张岭问他。
裴钧撇嘴,觉得有些臊脸,却还是老实道:“前些日子先生教周易,拿来唬小明珏儿,替他瞎占卦,说他日后必有飞黄腾达——结果他隔日就在学监门口捡钱,还非说是算得准。”说到这儿他叹口气,“大仙大仙地叫上,也没说银子分给点儿。就这样。”
“……”张岭依旧面无表情,听完再度轻叹声,片刻后道:“那往后,你表字就是‘子羽’。”
裴钧眉头微皱:“可古时候澹台灭明就表字子羽,不想同别人样。”
张岭听言凉凉开口:“那就等什时候你德行能盖过澹台江侯,想改再来改罢。”说罢另起头道:“越墙行凶之事虽所幸未被追究更深,可你此举却已将整个青云监置于险地。”
“裴子羽,不管你今日之前是哪般心高气傲、因势欺人,今日之后要你记住,你父亲曾是个臣,你以后也是个臣,青云监中更不是只教百生做学问,而是教你们做官。为官即是为臣,古文‘臣’者,头低而目立也,是俯首,是顺从,上顺天心,下顺民意,这不仅是门学问,更是门技艺,是故监生拜师不称‘先生’,而称‘师父’。今日你既拜为师,此技便今日就开始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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