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眼角发红地看向他,咬着牙低声道:“你知道根本就不想做皇帝……是你把推上来。”
“皇上这话就错。”裴钧淡淡与他对视着,“君权天定,要皇上做皇帝不是,是命。皇上不能只怪,不认命。”
姜湛发觉,此刻他在裴钧眼中,似乎不再能捕捉到丝毫爱意。更糟是,就连裴钧眼中于他悲悯好似也正渐渐淡去,而其中愈发清明起来,竟是股万事风过般绝然之色。
他心底在这刻恍若被巨石砸空,开出个灌风豁口,瞬时便被冰冷填满,要极度勉力才可出声道:“裴钧,你怎?你为什这样看着?……、们只是吵架,你为何就这样待?若你还在气不愿赦你姐姐罪,即刻签印将她赦免就是,马上——”
裴钧按住他肩头,止他转身,冷静道:“姜湛,你还不明白吗?姐姐眼下根本就不是你能赦免。这京中官僚宛如躯干,早已生出手脚,现
向他怀中靠近些,拽住他衣摆道,“你还在生气,是不是?可是因上次说你姐姐事,你才不愿意入宫看?”
裴钧微微退后半步,低声道:“皇上,早年臣也说过,入宫总非长久,不入宫才是迟早事。”
姜湛却立即拉住他手腕:“不、不行!不许。裴钧,你不许丢下。你说要陪着,就要陪辈子,你说要帮,就要帮辈子……不想个人。”
裴钧任由他拖拽,身形只微微晃,轻声道:“哈灵族婚车将至,谷雨后天下选秀,皇上今后再不会个人——”
“可要是你,裴钧!”姜湛握住他手颤抖起来,睁大双眼与他对视,“裴钧,你不要丢下,不想要别人,只想要你……只要你!”
——只要你。
这话裴钧前世大约等过十年,最终也从未听姜湛开口说过。可此时他静静看着眼前姜湛,却觉这话哪怕终被说出来,终被他听见,仿佛也再没意义。而那些因情欲爱恨,曾在他心内疯狂滋长却不见天日冤苦与压抑,那些他曾独独背负过错解与骂名,途经两世,随同他魂魄在这躯壳中左突右撞,此刻也竟似忽而被赦免所有徒刑般,蓦地都消失——
甚至连最初为其招致牢狱那些过往与缘由,也都尽数不见。
切竟似不知为何而起,终至今日潦草而沉默地结束。
他攥紧手中粘腻染血长布,听见自己道:“臣何其微末,皇上却是皇上,是国之君。皇上当心系天下,而天下人,正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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