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由姜湛目光看去，他只见御座后
北山墙面上，高高横挂
幅素裱简笔江山墨画。
这墨画，裴钧犹记是早年还作侍读时候，他自己逮着姜湛手画出，后来被姜湛临时起意挂在正堂上，挂就是十来年。
当初作此画缘由现已大半模糊在岁月里，可唯独作画时二人说过番话，忽在此时，从裴钧庞杂繁冗忆海深处跳脱出来——
“先生，外面江山真是这样
？炊烟，长河，青山……”
“自然不是。”他那时是这答姜湛，“江山事儿，
朝祖祖辈辈三百年来花多少功夫、折多少人去折腾，岂能是这简单？”
厢也被闫玉亮拉过，急急地问：“子羽，皇上明明已经截你道，你怎又提次辞官？明知道不能成，你这不是非要惹皇上不痛快？”
“便是明知不成，此事才必须再提。”裴钧收笏板袖在手里。
方明珏凑过来：“你是想让皇上意孤行、服不得众，这才好给晋王爷代政铺路罢？”
裴钧凝眉嘱他慎言，把他二人往殿外推去，此时正要继续相说，却听身后传来呼喊：
“裴大人！裴大人留步！”
姜湛听这话，握着笔踟蹰，在他手臂间扭头看进他眼里，清澈眼瞳中印出他模样来：
“那江山是什样？”
他便握住姜湛手，笑起来，画开：
“这江山嘛，可大极。那江，是极深，那山，是极远。皇上国之君，须得要有能穷千里之目、能聆万里之耳，和能穿峻岭之声，方能观照纵任，让天下万民感沐圣意。”
姜湛觉得他说话好笑，
回头，竟是胡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将拂尘往臂弯搁，向他堆起笑脸：“裴大人，皇上叫咱家请您过御书房叙。”
裴钧回绝道：“公公见谅，礼部还有要事，还得去签印呢。”
“哎哟裴大人呀，什事儿能要紧得过皇上去呀？咱家看您是忙昏头。”胡黎勾着他手肘便笑开，说着更向闫玉亮、方明珏点头示意，拉着裴钧就往内宫走。
皇命实在难为。裴钧既已被拉离闫、方，又没别由头推拒，不免只能按下不耐随胡黎往内宫走去。步履间，他皱眉向身后宫门方向望，才又在胡黎勉强寒暄里继续前行，心下只求此去能速速与姜湛不欢而散，以免姜越在宫门等他太久。
俄而行至御书房，宫人恭送裴钧进殿，便退出去，关上殿门。裴钧独自往里走去，待绕过座屏，只见姜湛朝服未褪，正背对着他立在室正中，头微微仰着，似乎正赏视着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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