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闲鹤重新系好眼前白绢,起身告辞,笑道:“雪天路滑,程山主可愿送程?”
邱北傅克己拧着眉头看他,无声表达‘你是不是有病’。
两人走在僻静小道,天空铅云密布,狂风卷起细碎雪屑。
程千仞忽然开口:“谢谢你。”
“不是信她。元帅交代过,要相信温乐公主决定。”白闲鹤摆手:“真要谢,反要谢你,让碧云红缨回到手里。”
白闲鹤摆摆手:“谁想送他?是送淮金湖秋月姑娘,美酒赠美人。秋月转送他,怕他拒绝,才借名义罢。早知道会落在花间雪绛手里,不如自己喝完痛快。”
他神色惋惜:“那是长乐坊‘大梦千年’。现在可喝不到这样好酒。”
程千仞笑道:“如果有朝日同去皇都,替他赔坛给你。”
白闲鹤摇头:“没有。”
“什?”
条人命,但见面情景很是自然,水到渠成,理所当然般。既然对方不介意,程千仞更没有理由介意。
“不请自来。叨扰。”
白闲鹤笑道:“山主今天不来,也要去见山主。”
四人举杯同饮。
白雪关酒,取水沧江,烈得像刀锋。
程千仞皱眉:“你们皇都人,家里事都乱七八糟。”
白闲鹤大笑:“不说那些乱七八糟事。”
他虽有公职在身,说话却没甚顾忌:“东边魔王已死,中原两反王被神武军打得无力喘息,眼下这种境况,对王朝而言,看似光明坦途,实则险恶万分。连年战火,耗国库、伤农时、民心涣散……”
“朝廷征兵令发下去,酒坊老板小儿子去参军,前年死在西南战场。老板白发人送黑发人,疯疯癫癫地烧酒窖,悲痛而死。”
顾雪绛那年打奔袭战,为行军速度,舍弃伤员,月之内疾驰如风连夺三城。仗打赢,神武军也损失惨重。消息传到皇都,家家举丧,户户戴孝。朝廷拨发三倍抚恤金,才把这件事压下去。
叛军恨透他,皇都人民也不见得喜欢他。
白闲鹤看着飞雪:“他到底是欠坛酒。”
程千仞默然。
他们说东边和西南战局,说魔族和魔王,也聊皇都旧事。
傅克己少言、白闲鹤善谈,邱北语速慢,程千仞介于三者之间。在没有相对立场与明显分歧时,谈话气氛轻松愉快。
直到白闲鹤说:“你是花间雪绛朋友,他有没有向你说过,坛酒?”
程千仞:“离开皇都时,确实有人送过他坛好酒。”
酒正是夜杀暮云湖开封那坛,他不知道对方此时问起,是否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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