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在片黑暗里醒来。
御斯年甫睁开眼,便对上那张熟悉又陌生脸。
冉娘依稀旧时模样,身形消瘦,容色枯槁,仿佛根风吹就倒麻杆,可她半身染血,指甲变得尖锐发黑,眼白里满是血丝,头顶两只漆黑尖角直刺向上,看起来狰狞可怖,正向自己步步走来,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
御斯年低下头,褴褛衣衫下是近乎裸露肌理体魄,修长有力手脚浑然看不出幼时孱弱影子。
是,自打六岁那年被亲娘卖给过路行商,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八年。
样又哭又笑,她手拄着木棍,手牵着宝儿,跌跌撞撞地下山,终于在城门口拦住商队。
那领头是个膀大腰圆粗犷男人,队里护卫个个执鞭佩刀,让城里心怀不轨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宝儿见他们就害怕,忍不住往娘亲身后躲,冉娘却把他揪出来,按着他跪下磕头。
“这位爷行行好,买这儿子吧……”她扯着领头裤腿哭得语无伦次,“、养不活他,快要饿死……不想死,求、求求您买他吧!”
说话间她低头看满脸不可置信宝儿眼,横下心咬牙道:“不要钱!您给壶水、半包馕就行!”
“娘——”
那个狠心娘,那个任人磋磨宝儿,都早已成为过去,现在……
出神片刻,御斯年只觉臂上疼,冉娘如饿狗样扑倒在他身上,张开血淋淋嘴狠狠咬住他左手小臂!
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闷声咆哮,森然牙齿用力撕咬着鲜活人体,想要把这块肉活生生地扯下来,然而御斯年却好像不知疼痛般,连挣扎也没有,不仅任她咬着,还用右手轻轻抚摸她头。
“娘,你还认得吗?”御斯年对她低声道,“是御斯年,也是你宝儿……你没能养活,可还是长大。”
指尖从冰冷
他这声娘刚喊出口,就被冉娘狠狠扇巴掌,她恶狠狠地看着他,骂道:“别叫娘!要不是你这小煞星、拖累货,早就离开这鬼地方!”
宝儿被扇得耳朵嗡鸣,哭得泣不成声。
领头大概是看他可怜,又觉得这是个男孩,虽然面黄肌瘦还能养活,便真出壶水和半包馕把他买走。宝儿被商队人拖走时,他步三回头,只看到冉娘抱着水和干娘连滚带爬地往山道另边跑,最终只留下个欣喜若狂背影刻在他眼睛里。
十月怀胎骨肉,六年相依母子,就用这壶水和几块饼断得干二净。
宝儿世界在这刻失去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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