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行至今将近五百载,没静下心看过几场风花雪月,自然也没听过几首曲子。当年为报家之仇,他用风刀雪剑把自己身柔软皮毛锤炼成寒骨,后来大难不死跟净思,心里就只剩下修行和练武,在冉娘之事以前,暮残声未对他人有过在意,自然也没对外物有何渴求。
直到现在,他被人拨动心弦,保持着这个有些傻愣姿势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听完这首不知名琴曲。
最后道长音过后,节拍明显转为低缓,琴师只手按弦止住余音,问他:“大人听见什?”
“……春天。”暮残声便微微阖目,“不懂劳什子音律节奏,只是你这曲子听叫人心里熨帖生暖,活像是……春风细雨落在人间,让大地初醒,使草木复苏,似有穿花蝴蝶绕林行,百鸟迎春唱枝头,充满股‘生’气息。”
他没有阿谀奉承,也向来不大会说好话。作为只狐妖,暮残声简直可以算是族内奇葩,空有张好脸皮,奈何不会作妖。
琴声从阁中透出,行云流水,清耳悦心,但闻则心向往之,
“暖玉阁是狐王殿下心爱之地,连洒扫也不允等沾手,奴婢只能送到这里,请大人独自入内休憩吧。”婢女朝他福身,“狐王殿下赐予您尤物,已经在阁中恭候。”
暮残声回过神,想起偏殿内苏虞暧昧不明话语,再听得耳畔不绝琴声,心中升起丝不祥预感:“是……什尤物?”
“所谓尤物,自然是美人。”婢女掩口轻笑,头上两只鼠耳都微微发颤,“殿下说‘狐生有惑乱通灵之能,此为天赐,故不敢辞’,您虽然未修阴阳采补道,也不能连半点欢喜滋味也不尝试,他日若遇上精通此道高手,岂不是要吃闷亏还被占便宜?”
她说得委婉,其实苏虞原话讲是:“人家三尾狐狸都左拥右抱子孙满堂,堂堂七尾狐却还是个童子鸡,说出去都丢狐族脸。”
别狐狸精修行魅术勾搭男女,他在上蹿下跳找人打架;
别狐狸精含媚做小沾花惹草,他在路见
“……”饶是如此,暮残声有生以来也头回尝到无言以对滋味。
他憋半天,硬是没勉强自己憋出个咬牙切齿“谢”字,好在婢女机灵,见他脸色尴尬便识趣告退,徒留他站在暖玉阁外胸闷。
常年不散水汽让他体内仍在作祟天雷余力安歇些,暮残声深吸口气,揉揉脸推门而入。
琴声微顿,复而又起,其音空灵,绕梁不绝。
暮残声脚踏进屋里,手却扶在门框上不动,神色难得有些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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