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尤听后大为快慰,自己生平大幸,便是娶到温悦这样位知己贤妻。
这时厨娘夏嫂、墨儿和瓣儿也都起,温悦和瓣儿去帮夏嫂起整办早饭。墨儿也在院中舞套剑法,这也是他每日早课。等他练完,饭菜已端上桌,不过是清粥、烙饼和几样小菜,俭淡素洁。
四人吃着饭,聊起昨
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
——张载
赵不尤比往日起得早,天才微亮,温悦还在安睡,他小心下床,拿衫子到外间,琥儿在小床上也嘟着嘴睡得正好。他套上衫子,轻轻打开门,来到院中,阵清寒扑面,昨夜下些小雨,落地杏花和梨花。
他舒展舒展身子,照例打套龙虎散拳。这些年赵不尤虽然潜心读书,却也没有丢掉习武。他以为,不论人、家、国,不但该强其心,也须健其体。这才合乾健之义。本朝开国以来,强干弱枝,重文轻武,百六十年间,文艺勃兴,国气却越来越文弱柔靡。面对北辽与西夏,只能以岁币换来和局。而如今,东南方腊造反,更有女真崛起于东北。大宋却如同位娇弱佳人,强盗环伺,却仍描眉梳鬓,顾影自怜。
时时处处,赵不尤都能觉到国势之虚弱危殆,就如这院中梨杏,昨天还满树繁花,点小风雨,便落花飘零,遍地凌乱。身处此世,以区区人之力,难挽颓局,却不能不时常涌起忧世之叹。他心头郁郁,随口填首《醉东风》:
东风席卷,夜凋残遍。万里江山春色黯,可叹无人照看。
年年岁岁追欢,朝朝暮暮谁闲?梦里烟花过客,醒来谁理残篇?
吟罢,他转而自诫道:何必做此悲声?太平何须壮士勇?岁寒才见松柏心。徒忧无益,不如尽力做好手边事。对得起己心,便是无负于天命。于是他又想想,将最末句改过来,沉声吟道:以心灯盏,照他长夜寒天。
“改得好!”门里传来声赞。
赵不尤回头看,是妻子温悦,她轻步走出来,笑着道:“人都说大宋诗虽不如唐,词却异峰突起。前两天还和瓣儿聊起来,这百多年来,除苏东坡,大半词,都过于柔弱无力。堂堂男儿,却效仿小女儿情态,很多词,连们女人家读着都嫌脂粉气太重。反倒是李清照,介女流,她新近填《渔家傲》,句‘九万里风鹏正举’,便胜过大半男人。相公方才这首,有大胸襟、大悲怀。但若悲到底,丧尽气力,便失君子气格。所以,末句改得尤其好。哀而不伤,归于仁心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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