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火起,刚要顶回去,他父亲却已又转身走。看着父亲已经有些佝偻干瘦背影,他气哼哼愣半晌。直到父亲转过街口,再看不见时,他才恨恨骂句“死酒痨”。
当时没有料到,那竟是跟父亲见最后面,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再见着。想到这,雷炮忽然有些不自在,心底里酸酸颤,像是隐隐裂开道小口子。
王哈儿心里藏件事,谁都没敢告诉。
他是实在寻不到其他出路,才投募厢军,被分到八作司。八作司总管京城内外修缮之事,共有泥、石、瓦、竹、砖、井、赤白、桐油八个作。王哈儿是井作,每天在这东南城厢四处挖井、淘井,虽然不算多脏累,却也不轻省。好在他嘴头灵便,善于巴结都头和军头,挣两三年,升小小阶,做个承局。虽然只是最低微官阶,草芥般,但毕竟手底下管领两个兵卒、几个役夫,便不需再亲自出力,只要动嘴就成。
今年正月末时候,东水门内赵太丞医铺旁边那口四格井淤塞住,王哈儿带着两个兵卒
巡铺,却从没停过脚,连头都不扭。
父亲化灰消失前天,却忽然来军巡铺找他。
那天他正蹲在院子里,和付九起给那几个禁军洗汗衫,他父亲走到院门边,却站住脚,没进来,也没出声唤他。他无意中扭头,才看到父亲,手里提着只烧鸭,站在那里望着他,仍旧冷臭着张老姜脸,像是来讨债般。
他十分诧异,但还是站起身,走过去,应付着低低叫声“爹”。这个字许久没叫过,叫出来觉得极生分别扭。
他父亲从怀里掏出样东西递给他,他接过来看,是块灰绿古玉,上面刻着个“福”字。他吃惊,这玉是他娘临死前给他,说是她祖上传下来,让他贴身戴着,能祛病招吉。他穿根丝绳直挂在胸前,前阵发觉不见。他还疑心是同宿付九偷,两人还闹过场。
“你从哪儿找见?”他忙问。
他父亲却仍沉着脸,并不答言,盯着他,半晌才沉着声音说:“你妹妹给这只烧鸭,个人吃不,你晚上过来吧。”
他愣:“晚上要值夜。”
他父亲望着他,似乎有些失望,那双老眼中,暗沉沉目光颤几颤,灰白乱须间干皱嘴唇略动动,似乎要说什,却没说出口,只咳声,又盯着他注视片刻,随即转身走。
他松口气,刚要转身回去,他父亲忽又停住脚,回过头,冷着脸说:“你回家时,开门关门都轻些,卧房门框都已经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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