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几番交战,他又定下心志,难得出来趟,若这缩着头颈回去,自家都要怨骂死自家。好歹该试试、争争。只是要十分当心,莫被那些人察觉。但那些人已经见过,怎才能瞒过他们眼?
他嗑着牙齿,正用力盘算着,窗外佛堂那边忽然响起木鱼声和念经声,扰人分神。他有些烦躁,不由得低声骂句。刚骂完,忽然想到个主意,忙爬起身子,开门出去,快步走进那间小佛堂。老和尚带着小和尚,正趺坐在蒲团上,敲木鱼,念晚课。
可从而从之,不可从则止。
——《武经总要》
蒋冲用杆棒挑着包袱,走到汴河北街最东头,折向北,离开汴京。
他从小食店出来时,斜对面茶肆那个盯看自己人,果然远远跟在后面。行半里路,蒋冲装作解手,钻进路边林子,偷眼往后瞧,那人仍跟在后面,他头上范阳笠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半张脸,牵着头驴子,却不骑。蒋冲装作没发觉,解过手,背着包袱径自赶路。
直走到太阳高照、近午时分,赶二十多里路,到个集镇。蒋冲进到路边间茶肆,要碗茶,坐下来喝茶歇息。偷眼看,后面那人也拴驴,走进镇头上家酒肆,坐在凉棚下,也要碗茶。他侧坐着,透过笠檐,不时偷瞄眼蒋冲。
蒋冲仍装作没见,就着茶水吃两个饼,歇好后便继续上路。走几里地,他坐到路边棵大树下歇息,趁机回头偷瞧,那人却再没跟来。看来是相信蒋冲真回乡。
蒋冲却不敢大意,歇片刻,又继续赶路。路上又偷偷回看两次,那人真没再跟来。快傍晚时,才赶到那座小寺,名叫清水寺。小寺很萧条,只有个老和尚带着个小徒弟。蒋冲照上次数目,拿出三十文香钱给那小和尚,小和尚仍安排他在自己那间小破禅房住下。
小和尚常日寂寞,爱说话,上回和蒋冲聊到深夜。这回又凑过来问东问西,蒋冲只得随口支吾着。吃过斋饭后,说累,便早早回房,躺到床上反复合计。
眼下件事再不用疑心——堂兄定是被这些人陷害。不知道堂兄惹到什人,看来定不是寻常人物。仅为撵走,先是两个人劫杀,今天又个人跟踪,不知道还有多少帮手?孤身个异乡人,跟这些人斗?想到此,他又有些怕。
但随即,他心底又蹿出股犟火:在家乡时,你不是常抱怨憋屈,眼馋堂兄,想出来闯荡闯荡,干他几桩大事,才不枉为条汉子。眼前这不就是桩大事?怎?真遇大事,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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