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坊戚妈妈特地在这小院里给梁兴留这间宿房,任由梁兴歇止出入。梁兴便倾心教邓红玉武艺,授受之际,来二去,两人渐渐生出情愫。
然而,邓红玉名列汴京“念奴十二娇”,又是营妓,不同于坊间行团,两千贯都未必能替她脱得妓籍。梁兴只是名禁军教头,个月除去两石五斗月粮,只有贯奉钱,几辈子也攒不出两千贯。他自小只醉心于武艺,从来没想过赚钱营生,生平第回为钱犯愁。
邓红玉看出他心事,悄悄跟他说:“不怕,钱攒有,只要你有心。”梁兴却有些不自在,堂堂男儿,怎好使女人家钱?他正在踌躇,邓红玉却染病症,诊出来是女儿痨,不到半年,牝鹿般健矫身子便只剩把瘦骨,去年春天,竟恹恹而亡。
过这年,梁兴心中伤悲才渐渐平复,此刻再回到这间屋子,又勾起旧痛。他呆坐灯前,春寒泛起,后背阵阵发冷。想起初识时,第次来这里,那天正下着雪,两人在院中梅树边试剑。套剑舞罢,邓红玉原本白腻面庞泛起片潮红,衬着身后梅红,明艳至极……念及此,梁兴心底悲意涌起,无以宣泄,不由得沉声吟阕《步花间》:
当时白雪忆红颜,梅在小桥边。纤纤素手呵
久没来呢。”
“窦嫂,那间偏房还空着吗?”
“紫玉姑娘直让留着呢。”
“多谢!”
“戚妈妈在前头,紫玉姑娘还在楼上陪客。”
“不须惊动她们,只是借宿晚。”
“那您自己先进去,去给您提壶热水。”
梁兴走进楼边个小月门,里头是片小小庭院,凿片水池,搭座小亭,湾流水,几株梅杏,靠北有溜房舍,是妓馆妈妈及几个主管宿房。院里这时空寂无人,月光照得地面清亮。
梁兴沿着窄廊走到最里头间房门前,轻轻推,门没锁。他进去先伸手在门边柜子上摸到蜡烛和火石、火镰,打着火,点亮蜡烛。那蜡烛还是他最后来那晚燃剩半截。他端起铜烛台,照着看,屋里陈设全都照旧,仍然整洁精雅。他心里不由得阵感念。
过去两年,他常来这里。那时这剑舞坊头牌名叫邓红玉,是汴京“念奴十二娇”中“剑奴”。萧逸水那首《念奴娇》中“剑影凝红玉”说便是她。邓红玉酷爱武艺,把剑舞得碧水流云般。她听说梁兴名头后,亲自到营门口等候拜见梁兴,要拜他为师。梁兴见邓红玉不但姿容美艳,而且性情真率、话语爽利,当时便心神俱醉,连假意推辞两句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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