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他仍围着长桌,在黑暗中不停绕着圈儿,寻思那个关窍。犄角儿擎着油灯进来,扯着他衣袖,用力拽摇阵,才将他摇醒。
“小相公,朱家出事!朱家小娘子不见!”
宁孔雀寻半天,都找不见轿子,只得坐来时雇那辆本打算运载棺木草篷车。
那车里十分脏旧,到处尘垢,股膻臭味冲鼻。宁孔雀取出帕子垫在木条上,小心坐下,仍觉着尘垢会渗过帕子沾污绫褙子。但车行驶
做得,为何做不得?
于是,他四处寻访当年参与营造水运仪象台工匠,向他们打问其中细目。那些工匠大多已经老迈昏聩,甚而亡故。即便有记得,也大多只是奉命制作某部件,并不明白其中道理。张用只拼凑出个大致样貌,他想这已够。
父母相继亡故后,再没有人管束,他便细循其理,边构画精研,边动手制作。
造这仪器要铜,铜却极难买到,就算买得到,也要炼铜铸模。于是,他就去学炼铜法。他从《淮南万毕术》中读到句,“曾青得铁,则化为铜”。曾青是胆矾,把铁浸在胆矾水中,能化为铜。他又向些铜匠打问,饶州、信州果然在用这“胆矾法”炼铜,把生铁锻成薄片,浸渍在胆矾水里,几天后,铁片上生出层赤煤,刮取下来,三炼便能成铜。
他便照着这法子,托人从江西买来胆矾,自己浸铁,又造架小炼炉,用水车鼓风,果然炼出铜来。
铜虽有,但这并非单个机械,得让数百个大小机件契合联动。此外,更得精通天文、历算、六壬、太乙、遁甲等秘学,他却不怕。此生无聊,既然寻到这桩趣事,何乐不为?
他四处寻访儒生、道士、方士、术士,向他们求教天文术数之学,用三年多,渐渐明白仪象运转之理,而后便全力绘制营造图。
这桩事处处艰阻、极耗心智,他却不急亦不疲,登险山、寻胜景般,路兴致盎然。
犄角儿照旧从街口买饭食,给他端来。他却直盯着图稿,舌尖在上腭不住弹响,寻思其中个关窍。犄角儿早已见惯,将饭菜搁到桌上,用瓷匙舀半匙米,夹些菜肉在上面,递到他嘴边,让他张嘴。连叫几遍,他才听到,侧过脸,张开嘴。犄角儿将汤匙伸进他嘴中,他才将饭菜含在嘴里。犄角儿叫声“嚼”,他才慢慢嚼起来,心眼却全在图稿上。
三顿饭工夫,犄角儿才将盘里饭菜给他喂完,又舀几匙汤灌进他嘴里,这才用帕子替他拭嘴,转身离开。这些他概不知,更莫说咸淡饥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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