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器章名叫章仝,是京城第等银器作头,张用认得。两家相隔只有三四里地。张用最爱夜行,这路又无夜市,满街关门闭户,没行人,繁闹帝都顿时变作座空城,不见贪夫汹汹、不闻蠢人嗷嗷,只余淡月清风,眼底耳根大清静。他从后腰间抽出那把团扇,在马上路摇着,兴致涌起,随口吟出阕《更漏子》:
月明来,风淡去,又见满城飞絮。红有尽,绿有边,送云白雪川。
烟里笑,尘中傲,点狂心不倒。山不往,水无还,此行天地宽。
他朗声吟唱,歌声在空街回荡,犄角儿忙劝:“小相公,小声些,当心人骂!”
“惊起梦里客,唤取同游人。哈哈!”
爬起来朝里望,那时天已经麻黑,他家堂屋门开着,却黑乌乌点声气都没有,更没见个人影儿。
“京城今年四处都闹鬼,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正怕得要哭,后颈上忽然凉,似乎有人用冰手摸。吓得顿时哭起来,道烟就跑进那堂屋,大声喊救命,却没人出来。后背上冰手仍在摸,又哭着跑进其他房里叫救命。他家比家大几倍,跑遍前院后院,还是不见个人。已经吓得觉不到自己腿脚,半空里飞般,飞到院门外。
“这时左右邻舍全都出来,才算得救。背后那只冰手却直摸到后腰,拼命打也打不着。还是位婶婶抓住,替看看,原来不是冰手,是小娘子给那把玉篦子。直插在后髻上,不知怎,它竟钻进后领子里去。张姑爷,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好笑!”
两人起笑起来,犄角儿也忍不住跟着笑。
张用仍自顾自吟唱,果然引得路狗吠人怨。他却浑不介意。路过蔡市桥,正对条巷子,这才止住声,驱马走进去,来到银器章家院门前。院门关着,阿念忙赶上前,小心伸手推,门扇应手而开,现出里
“这会儿不能笑!”阿念猛地收住笑,转而忧急起来,“银器章家隔壁个婶婶说,傍晚瞧见到家小娘子坐上轿子走。就赶忙跑回家去看,小娘子却没回去。娘焦得像个炙腰子,抓着又撕又骂,快要把搓成个燋酸豏。她若知道在这里笑,定撕螃蟹般,把撕碎。张姑爷,家小娘子明明坐轿子走,为啥至今不回家?”
“你没去寻那两个轿夫?”
“寻,两个轿夫也直没回去,他们家店主也在焦躁呢。”
“走!咱们去银器章家!”
张用去院门边解马,大步向外牵去,犄角儿和阿念忙紧紧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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