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里每季试、每年升,叫作“私试”,由外舍、内舍、上舍依次升补,再应“公试”,升入州学。每回他都决不依从教授所讲,不论经义疏解,还是策论文章,都只书己见,因而屡不中格,直滞于外舍。
蛊者,物有蠧敝而事之也。事之者,治之也。除蠧补敝故大通也。
——司马光《温公易说》
王守悫心念极坚:王小槐非杀不可。
他比哥哥王守敬小四岁,性情却大不相同。哥哥是长子,父亲教导时,极严苛,哥哥不知挨多少铁尺,丝都不敢出错,全然承袭父亲刻板。王守悫是幼子,父亲对他虽也严厉,却略心软些,难得用那把镇家铁尺打他。即便动用这家法,也不再亲自动手,而是把铁尺交给他,命他自家打手掌。
恐怕正是父亲这点儿心软,让他比哥哥宽活许多,事事都有余地自行判断对错。
不过,王守悫禀赋里仍沿袭父亲执性。自罚时,决不肯使*耍滑,自家判定所犯之错,该多重,便多重,许多回都打得自家痛得哭。他对自己这般,对人也毫不通情,只问对错,分毫必争,人都笑他是铁尺子生个铁算子。
读起书来,他也比哥哥灵透许多,每闻句圣贤语,总先问自家主见。《论语》中,他最爱那句“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因而,他从来不觉得读书苦,觉得人本该读这些圣贤书,寻为人处世之道,辨是非对错之理。再加上那点儿执性,读得极勤奋。
王家宗族中,他读书读得最好,十八岁时正逢当今官家崇宁兴学,诏天下州县依三舍法置学。由于襄邑每年生员只有四十名,他和族中几个堂兄弟、侄子都去赴试,却只有他人考中。堂侄里,王荡两个哥哥因再次失利,双双投河自尽。
县学中不但有学舍,更有学钱学粮,诸事不愁,只须读书。王守悫虽然形貌不佳,骨骼有些崎硬,穿起白布襕衫时,却自有番儒气,让他越发觉得事事该当仁不让。
在县学读书时,他时时要和师友争辩。教授讲孟子,讲到“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他便要争,说若这孺子是个恶童,人便难生恻隐之心。讲到梁惠王不忍见牛被杀,孟子言,推此不忍之心及于人,“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他便要争,牛无善恶,人却有善恶,善人固然当不忍,恶人却必当忍……起先,师友们都还愿同他论辩,后来见他几乎字字要争,句句必辩,而且事事都只依己见,不肯退让半分。师友们敌不住、受不得他那等咄咄之气,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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