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又分忧事与忧人:忧事时,神虽乱,却烦聚于中;忧人时,神分两处,彼牵此扯。这园监目光左右游扯,是在忧人,且不止忧人,目光向左时惧,向右时怜,到中间时则焦,看来,是夹在两人之间。这两人虽强弱,使他目光微倾,却未有决然辈分高低之别。而且此人头微低倾,举动小心,嗓音发紧,手指虚软,显然是个惧内之人。
他虽焦虑,却仍能小心爱惜那丝帕,看来这正是心焦之源。丝帕上坠着同心穗,应是年轻女子相赠。他生惧内,不敢娶妾,临老却在外头有私情;被妻子察觉,却又割舍不下那外头妇人;想要强纳进家,却怕越加难处;动休妻之念,却无胆量道出……
陆青见他极为犹豫,几乎要将胡须捻断,便笑着说:“让郑园监为难。你恐怕也不知那客人身份,写两字,是主使人姓名,若对,你只须点头便可。”
郑园监又犹豫片刻,才低声说:“好。”
陆青伸出食指,蘸些茶水,在几上写两个字,抬头望向郑园监。郑园监走过来探头瞅,随即点点头。
园监忙吩咐身边个小吏点茶。随即身子前倾,笑着问道:“听闻陆先生闭关隐居,不问世事,不知今日缘何到此?”
“在下是来打问事。”
“哦?何事?”
“前几天,汴京十二奴中,花奴、舞奴两位相继来玉津园会客,不知那贵客是何人?”
园监面色顿变,忙回头瞅望,见那小吏已经出去,这才压低声音,小心问道:“陆先生为何要打问此事?”
陆青站起身,抬手拜别:“多谢郑园监,在下回赠句话。”
“陆先生请讲。”
“身绝难两处安,只问此心归何处。”
郑园监听,顿时愣住,微张着嘴,那双细窄浊眼颤个不住,
“受人之托。”
“哦?什人?竟能请得动陆先生?”
“郑园监,观你之相,面色怀忧,心焦难宁,必是遭逢难事。徒往不来,非相交之道,不如这般,郑园监若能答此问,便为郑园监指路径。”
园监皱眉低眼,搓捻着胡须寻思,额头竟渗出汗来。他忙从怀里掏出张帕子拭汗,是张鲜绿新丝帕,帕角坠根鲜红同心穗。他用这帕子在额头轻按两按,便又小心折起,抬眼见陆青瞅着,脸红,忙将那帕子揣回去。陆青瞧见,心中越加确定。
第眼望见这园监,陆青便知他正遇难事。忧分内外,由气可见,气凝于额顶,眼神上倾,是外忧;气凝于胸下,目光内沉,是内忧。这园监捻须时,目光下沉,显然是心怀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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