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自家明白,金兵原本恐怕不会来得如此快。百余年间,辽使来汴京,馆伴随行引路时,不得走直路,要迂回绕行,以防辽使熟知地理远近。前年与金人往还商谈燕京事宜时,王黼为尽快促成,极力催促馆伴,陪同金使从燕京到汴京,只走直道,七日之内便赶到。金兵前驱快马,恐怕三五日便能到得汴京。
王黼抹着额头汗,不住问:“为何到得这地步?”
想当初,他金发金眼,风姿绝美,又生就张能吞拳、能美言之巧口,人见人喜,处处得宜。他又最善攀龙之术,生只瞄中三人,先是宰相何执中,后是正逢冷落之蔡京,最后则是隐相梁师成。借这三人之力,自己飞升八阶,四十岁便位至宰相。开国以来,何人能及?
他也比历任宰相瞧得更透彻,天下事,无非个“财”字。而财如田间之苗、山
如枯叶遭秋风,不战而溃,金兵此来,自然更似洪水冲蚁穴。
慌乱中,他又去捻胡须,却发觉,最后根也应手脱落。望着指间那根枯白胡须,他不由得老泪滚落,自己生拼力坚执男儿气概,如今终于断绝。还拼什?他忙叫人备马,不顾守将劝阻,冒着腊月大雪,急急逃离太原。
他不知,自己这回,竟真是踏上归途,回京后竟被贬官赐死……
二、生财
王黼忙命妻儿收拾要紧财物,又叫仆人备好三辆车。
妻儿却都站在那里,尽都慌瞪着眼。这大宅之内,数百间房中,处处皆精贵宝货,不知哪些才是要紧财物。王黼急得跺脚,嘶声喊道:“金块!那几箱金块!”妻儿这才慌忙去后头搬,去才发觉搬不动,又慌慌出来唤仆人。
那上百姬妾听到动静,全都围过来,争着拽扯住他,满屋之中尽是哭叫之声。这卧房极高阔,中间那张敞榻,金玉为屏,翠绮为帐,四周围数十张小榻。王黼常日睡在中间,小榻上则择美姬围侍,他将此称为“拥帐”。这时,那些姬妾竟将整间卧房挤满,他挣半晌,都未能朝门边挪半步,只得瞅空钻爬上身边小榻,那些姬妾也立即围追过来。王黼只得奔跳到中间敞榻,站到那张雕花木几上,嘶声喊道:“只带十个走,你们自家选出十个来!”
那些姬妾听,顿时互相争嚷抓扯起来,王黼这才乘乱逃出卧房。奔出府门瞧,三辆车全都塞满,妻儿仍在不住催喊仆人往外搬运金宝。王黼只得又唤辆车,扯住妻儿,起上车,急催车夫启程。
上车,妻儿才连声问:“为何要逃?逃去哪里?”
他跺着脚嘶声答道:“金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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