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答不上来。他把将妻子揽在怀中,两人都已冻僵,身子紧贴,才渐渐有些暖意。
良久,司马迁才低声道:“时候不早,得走。”
柳夫人伸手替他将鬓发抿顺,柔声道:“很知足。”说着,眼圈又红。
司马迁鼻子酸,眼泪也滴下来,他重重点点头,又用力抱下妻子,而后低头举步就走。
天冷,天子在未央宫温室殿。
“知道。”柳夫人眼圈顿时红,她擦掉眼泪,悲问道:“但你为什要背着?”
“是——怕你伤心。”
“你不说,只有更伤心。”
“等死后,你先去女儿那里,然后慢慢找寻儿子。”
“你死,还能活吗?”
司马迁早早起来,穿戴整体,走进书房,打开墙角柜子,在里面翻找。
“你是在找这个?”身后忽然传来柳夫人声音。
司马迁转头看,柳夫人站在门边,神情悲戚,伸着右臂,手里拿着个小瓷瓶。
司马迁愣,随即歉然笑,答道:“是。”
那是瓶鸩酒。
来到殿门前,司马迁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瓷瓶,捏在手心,而后,振振衣襟,昂起头,并不脱靴,直接走进去,阵热气混杂着馥郁香意,铺面而来。
小黄门见司马迁竟然穿靴进殿,大惊,司马迁并不理睬,昂然前行,殿中其他黄门见,均面面相觑。
大殿正中座方铜炉,燃着炭火,靠里悬挂张锦帐,半边撩起,里面是张暖榻,天子正斜靠着绣枕,手里展开方锦书,正在读。
司马迁走至铜炉前,停住脚,隔着铜炉,望向天子——这个名叫刘彻、时年六十六岁、双眼深陷、目光幽暗火烫人。他所读锦书恐怕正是自己写给任安
司马迁望着妻子,阵悲恸,再说不出话来。
柳夫人走近他,将瓷瓶塞进他手中,随后从怀里又拿出另个小瓷瓶:
“已经分半。过午时,你若没回来,就喝下它,们起走。”
“你不能这做!”
“为什?”
昨天,任安被处斩。任安临死前,司马迁曾写封书信,托人递进牢狱,传给任安,向挚友倾吐心中悲郁,并告知任安史记已经完成。任安死后,这封书信被搜出,呈报给天子。
司马迁知道:自己死期已到。今天上朝,恐怕再回不来。
他不能再受任何屈辱,所以才来找这鸩酒。却不想柳夫人已经察觉。
他望着妻子,不知道该说什好,夫妻两个怔怔对视良久,冬日寒冷,两个人都颤抖。
许久,他才轻声道:“这次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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