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庆和堂大门开,两个小徒弟打扫台阶过道。王德自己点
王德虽是农家出身,身体并不十分强壮。他自幼没作过什苦工,在老张学堂里除圣经贤传乱念气,又无所谓体操与运动,所以他面貌身量看着很体面魁梧,其实些力气没有。
现在他不要什完善计划,是要能摔能打而上阵争锋。现在不是打开书本讲“子曰”或“然而”,而是五十斤块石头举得起举不起问题。于是他在打磨厂中间真正老老王麻子那里买把价值元五角小刺刀。天天到天桥,土地庙去看耍大刀舞花枪把戏;暗中记些前遮后挡,钩挑拨刺招数。这是他军事上预备。
他给蓝小山写几封信,要他存在银行那几块钱。而小山并未作复。王德又亲自到报馆去找蓝先生几次,看门不等他开口,就说:“蓝先生出门!”
“他定是忙,”王德想:“不然,那能故意不见,好朋友,几块钱事;况且他是富家出身?……”
到底蓝先生真意何在,除王德这样往好方面猜以外,没有人知道。
不论怎样,王德钱算丢失。——名士花,有可原谅!
“媳妇丢!吾不要!钱?钱算什!”王德又恢复他滑稽,专等冲锋;人们在枪林弹雨之中不但不畏缩而且是疯似笑。
四月二十六夜间,王德卧在床上闭不上眼。窗外阵阵细雨,打院中树叶簌簌响。缕缕凉风和着被雨点击碎土气从窗缝潜潜吹进来。他睡不着,起来,把薄棉被围在身上,点上洋烛,哧哧用手巾擦那把小刺刀。渐渐头往下低,眼皮往处凑;恍惚父亲在雪地里焚香迎神,忽然李静手里拿朵鲜红芍药花,忽然蓝小山穿着件宝蓝色道衣念咒求雨,……身子倒在床上,醒!嘴里又粘又苦,鼻孔阵阵发辣,切幻影全都逃走,只觉脑子空般隐隐发痛。跳跳烛光,映着那把光亮刺刀,再擦!……
天明!口也没漱,脸也没洗,把刺刀放在怀内往城里走。街上电灯还没灭,灯罩上悬着些雨水珠,闪闪象愁人泪眼。地上潮阴阴,只印着些赶着城门进来猪羊蹄痕,显出大地上并不是没有生物。有!多着呢!
到庆和堂门外,两扇红漆大门还关着。红日渐渐上来,暖和阳光射在不曾睡觉人脸上,他有些发困。回去睡?不!死等!他走过街东,走会儿,在路旁石桩上坐会儿,不住摸胸间那把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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