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宣溜出来。他觉得在屋中透不过气来。父亲这句话教他看见但丁地狱,虽然是地狱,那些鬼魂们还能把它弄得十分热闹!他自己也得活下去,也就必须和鬼魂们挤来挤去!
"瑞宣!"天佑叫声,赶到屋门口来。"你到学校看看去吧!"
小顺儿正用小砖头打树上半红枣子。瑞宣站住,先对小顺儿说:"你打不下枣儿来,不留神把奶奶屋玻璃打碎,就痛快!"
"门口没有,没有卖糖,还不教人家吃两个枣儿?"小顺儿怪委屈说。
奶奶在屋里接话:"教他打去吧!孩子这几天什也吃不着!"
信任商会,商会劝大家献捐,他就晓得是要打仗,商会有人出头维持治安,他便知道地面上快消停。这次,除商会中几个重要人物作些私人活动,商会本身并没有什表示,而铺户开市是受警察通告。因此,天佑还不能肯确说大局究竟如何。
至于买卖好坏,那要完全依着治乱而决定,天佑难处就在因为不明白时局究竟如何,而不敢决定是否马上要收进点货物来。
"日本鬼子进城,时不会有什生意。生意淡,货价就得低,按理说应当进点货,等时局稍微平静,货物看涨,咱们就有个赚头!可是,自己不敢作主,东家们又未必肯出钱,只好楞着!心里不用提有多不痛快!这回乱子和哪回都不同,这回是日本鬼子打咱们,不是咱们自己打自己,谁知道他们会拉什屎呢?"
"过天算天吧,你先别着急!"
"别着急?铺子赚钱,才能多分几个!"
小顺儿很得意,放胆把砖头扔得更高些。
瑞宣问父亲:"哪个学校?"
"教堂那
"天塌砸众人哪,又有什法儿呢?"
说到这里,瑞宣进来,提起给祖父作寿事。父亲皱皱眉。在他心里,给老父亲作寿差不多和初二十六祭财神样,万不能马虎过去。但是,在这日本兵刚刚进城时候,他实在打不起精神来。想半天,他低声说:"你看着办吧,怎办怎好!"瑞宣更没主意。
大家楞住,没有话说,虽然心里都有千言万语。这时候,隔壁小文拉起胡琴来,小文太太象在城根喊嗓子那样,有音无字咿——咿——啊——啊——几声。
"还有心思干这个!"瑞宣皱着眉说。
"人家指着这个吃饭呀!"天佑本来也讨厌唱戏,可是没法子不说这句实话。意在言外,他抓到人们心情根底——教谁压管着也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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