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大家都要求桐芳唱只曲子。桐芳最讨厌有新朋友在座时候"显露原形"。她说这两天有点伤风,嗓子不方便。瑞丰——久已对她暗里倾心——帮她说几句话,解围
到使东阳不由要落泪。他向以为自己是受压迫,因为他文稿时常因文字不通而被退回来;今天,冠先生从他进门便呼他为诗人,而且在吃过两杯酒以后,要求他朗读两首他自己诗。他诗都很短,朗诵起来并不费工夫。他读完,冠先生张着嘴鼓掌。掌拍完,他嘴还没并上;好容易并上,他极严肃说:"好口歪!好口歪!确好口歪!"蓝诗人笑得把向往上吊着那个眼珠完全吊到太阳穴里去,半天也没落下来。
捧人是需要相当勇气。冠先生有十足勇气——他会完全不要脸。
"高第!"冠先生亲热叫大女儿。"你不是喜欢新文艺吗?跟东阳学学吧!"紧跟着对东阳说:"东阳,你收个女弟子吧!"
东阳没答出话来。他昼夜想女人,见女人他可是不大说得出正经话来。
高第低下头去,她不喜欢这个又瘦又脏又难看诗人。
冠先生本盼望女儿对客人献点殷勤,及至看高第不哼声,他赶紧提起小磁酒壶来,让客:"东阳,咱们就是这斤酒,你要多喝也没有!先干杯!呕!呕!对!好,干脆,这壶归你,你自己斟!咱们喝良心酒!和瑞丰另烫壶!"
瑞丰和胖太太虽然感到点威胁——东阳本是他们,现在颇有已被冠先生夺去样子——可是还很高兴。来是大赤包看丈夫用全力对付东阳,她便设法不教瑞丰夫妇感到冷淡;二来是他们夫妇都喜欢热闹,只要有好酒好饭闹哄着,他们俩就决定不想任何足以破坏眼前快乐事情。以瑞丰说,只要教他吃顿好,好象即使吃完就杀头也没什不可以。胖太太还另有件不好意思而高兴事:东阳不住看她。她以为这是她战败冠家两位姑娘,而值得骄傲。事实上呢,东阳是每看到女人便想到实际问题;论起实际,他当然看胖乎乎太太比小姐们更可爱。招弟专会戏弄"癞虾蟆"。顶俏美笑下,她问东阳:"你告诉告诉,怎样作个文学家,好不好?"并没等他回答,她便提出自己意见:"是不是不刷牙不洗脸,就可以作出好文章呢?"
东阳脸红。
高第和尤桐芳都咯咯笑起来。
冠先生很自然,拿起酒杯,向东阳点头:"来,罚招弟杯,咱们也陪杯,谁教她是个女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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