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能够想起其中任何事件,就马上左右逢源找到与它有关情节来,好象幼时背诵《大学》《中庸》那样,不论先生抽提哪句,他都能立刻接答下去。这个背熟故事,使他不因为身体渐次痊好,和亲友们善意深情,而忘他所永不应忘事——报仇。
瑞宜屡屡问他,他总不肯说出来,不是为他对敌人起过誓,而是为把它存在自己心中,象保存件奇珍似,不愿教第二个人看见。把它严严存在自己心中,他才能严密去执行自己复仇计划;书生都喜欢纸上谈兵,只说而不去实行;他是书生,他知道怎样去矫正自己。
在他入狱经过中,他引为憾事只有他不记得救他人是谁。他略略记得点那个人模样;姓名,职业,哪里人,他已都不记得;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询问过。他并不想报恩;报仇比报恩更重要。虽然如此,他还是愿意知道那是谁;至少他觉得应当多交个朋友,说不定那个人还会帮助他去报仇。
对他妻与儿,他也常常想起,可是并不单独想念他们。他把他们和他入狱经过放在处去想,好增加心中仇恨。他不该入狱,他们不该死。可是,他入狱,他们死掉。这都不是偶然,而是因为日本人要捉他,要杀他们。他是读书明理人,他应当辨明恩怨。假若他只把毒刑与杀害看成"命该如此",他就没法再象个人似活着,和象个人似去死!
想罢入狱后切,他开始想将来。
对于将来,他几乎没有什可顾虑,除安置儿媳妇问题。她,其实,也好安置。不过,她已有孕;他可以忘切,而不轻易忘自己还未出世孙子或孙女。他可以牺牲自己,而不能不管他后代。他必须去报仇,可是也必须爱护他孙子。仇另端是爱,它们两端是可以折回来碰到处,成为个圈圈。
"少奶奶!"他轻轻叫。
她走进来。他看见她半天才说:"你能走路不能啊?要教你请你父亲去。"
她马上答应。她健康已完全恢复,脸上已有点红色。她心中伤痕并没有平复,可是为腹中小儿,和四大妈诚恳劝慰,她已决定不再随便啼哭或暗自发愁,免得伤胎气。
她走后,他坐起来,闭目等候着金三爷。他切盼金三爷快快来到,可是又后悔没有嘱咐儿媳不要走得太慌,而自己嘟囔着:"她会晓得留心!她会!可怜孩子!"嘟囔几次,他又想笑自己:这婆婆妈妈怎象个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