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话抢过去:"别提野求!他有脑子,而没有根骨头!他已经给自己挖坟坑!是,知道他困难,可是不能原谅他!给日本人作过天事,都永远得不到原谅!话不是法律,但是被诅咒人大概不会得到上帝赦免!"
这钢铁般硬几句话使瑞宣微颤下。他赶快发问:
"钱伯伯,你怎活着呢?"
老人微笑下。"?很简单!按照着自己方法活着,而点也不再管士大夫那套生活方式,所以很简单!得到什,就吃什;得到什,就穿什;走到哪里,便睡在哪里。整个北平城全是家!简单,使人快乐。现在才明白佛为什要出家,耶稣为什打赤脚。文化就是衣冠文物。有时候,衣冠文物可变成人累赘。现在,摆脱开那些累赘,感到畅快与自由。剥去衣裳,才能多看见点自己!"
"你都干些什呢?"瑞宣问。
只是个装饰,而块带着石根子璞,会把人头打碎!"
瑞宣看看自己长袍。
"老三没信?"老人很关切问。
"没有。"
"刘师傅呢?"
老人喝大口水。"那,说起来可很长。"他又向前后左右扫眼。这正是吃晚饭时节,小茶馆里已经很清静,只在隔着三张桌子地方还有两个洋车夫高声谈论着他们自己事。"最初,"老人把声音更放低些,"想借着已有组织,从新组织起来,作成个抗敌团体。战斗,你知道,不是个人能搞成功。不是关公,不想唱《单刀会》;况且,关
"也没信。"
"好!逃出去有两条路,不是死就是活。不肯逃出去只有条路——死!劝过小崔,也看见他头!"老人声音始终是很低,而用眼光帮助他声音,在凡是该加重语气地方,他眼就更亮些。
瑞宣用手鼓逗着盖碗盖儿。
"你没受委屈?在——"老人眼极快往四外扫。瑞宣已明白问题,"没有!肉大概值不得打!""打也好,没打也好!反正进去过人必然会记住,永远记住,谁是仇人,和仇人真面目!所以刚才说:你有和谈谈资格。时时刻刻想念你,可是故意躲着你,怕你劝慰,教放弃小小工作。你入过狱,见过死亡,即使你不能帮助,可也不会劝阻!劝阻使发怒。不敢见你,正如同不敢去见金三爷和儿媳妇!"
"和野求找过你,在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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