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些空话。他失望。在失望之中,他再细细玩味那些空话——它们到底是同情中国与公理,他又高兴。而且,英国还借给中国款项啊。会儿,他极度兴奋,因为苏日已经开火。他切盼苏联继续打下去,解决关东军。可是,苏日停战。他又低下头去。会儿,听到欧战消息,他极快把二加到二上,以为世界必从此分为两大阵营,而公理必定战胜强权。可是,再想,以人类进化之速,以人类多少世纪智慧与痛苦经验,为什不用心智与同情去协商切,而必非互相残杀不可呢?他悲观起来。聪明反被聪明误,难道是人类最终命运?
他想不清楚,不敢判断什。他只感到自己象浑水中条鱼,四面八方全是泥沙。他没法不和富善先生谈谈心。可是,富善先生也不是什哲人,也说不上来世界要变成什样子。因为惶惑迷惘,老人近来脾气也不甚好,张口就要吵架。这样,瑞宣只好把话存储在自己心里,不便因找痛快而反和老友拌嘴。那些话又是那样复杂混乱,存在心中,仿佛象团小虫,乱爬乱挤,使他刻也不能安静。夏天过去,他几乎没有感觉到那是夏天。个人,家庭,国家,世界,苦难,仿佛总都放在他背上,他已经顾不得再管天气阴晴与凉暖。他好象已经失去感觉,除脑与心还在活动,四肢百体仿佛全都麻木。入十月,他开始清醒几天。街上已又搭好彩牌坊,等着往上贴字。他想象得到,那些字必是:庆祝长沙陷落。他不再想世界问题,长沙陷落是切身之痛。而且,日本人旦打粤汉路,就会直接运兵到南洋去,而中国整个被困住。每逢走到彩牌楼附近,他便闭上眼不敢看。他心揪成团。他告诉自己:不要再管世界吧,自己连国难都不能奔赴,解救,还说什呢?
可是,过两天,彩牌坊被悄悄拆掉。报纸上什消息也没有,只在过好几天才在极不重要地方,用很小字印出来:皇军已在长沙完成使命,依预定计划撤出。同时,在另角落,他看到个小小消息:学生应以学业为重,此外遇有庆祝会及纪念日,学生无须参加游行……半年来苦闷全都被这几行小字给赶走,瑞宣仿佛忽然由恶梦中醒过来。他看见北平晴天,黄叶,菊花,与切色彩和光亮。他心里不再存着团小虫。他好象能低眼就看见自己心,那里是片清凉光洁秋水。只有句象带着花纹,晶亮,小石卵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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