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出:北平中等人家已多数保持不住"中等",因为他们已开始卖东西;而穷苦人家已降落到无衣无食。有时候,他接过来件女短袄或小衣服,还滚热呢——刚刚由女人或小儿身上脱下来!他还咬着牙问价还价,可是心中真想哭。他不由多添钱,忘他是作生意呢!买成或没买成这样件衣服之后,他会挑着担子走出老远,迷迷糊糊忘记敲打手中小鼓!他知道北平是"完"!
从个老人手中,他买根乌木杆,白铜嘴长烟管。过好几天没能把它卖出去,他留着自用。他是要强,不肯染上任何嗜好。可是,他需要吸口烟。在街上看见伤心事,他便找个树荫或僻静地方,放下担子,装上袋烟,轻轻吧唧着。看着蓝烟是在面前旋动,他心中安恬些。
回来家中,他不是忙着帮助外婆与妻子洗刷修整那些破东西,便是坐在屋外台阶上吸两袋烟。从眼角偷偷看看她们,他心里说:"心中有许多事,可是不便告诉你们!"
他把自己破留声机与古老唱片挑出去不知多少次,始终没卖出去。他可也不再去上弦,唱给自己听,偶尔,因为买到点俏货,心中高兴,他不知不觉哼出两句二簧来。可是,听到自己声音,马上就闭上嘴。他喜欢唱戏,但是嗓子动,他就不由想起小文夫妇来!是,他想心意作生意,忘国事,忘日本人;可是,日本人,象些鬼似,老跟随着他!
孙七爱说爱道,已引不起长顺高兴答辩。孙七拉不断扯不断说,长顺只缩着脖子吸叶子烟,语不发。等到孙七问急他,他才呜囔着鼻子说:"谁知道!"
今天,他又用这三个字答孙七对绝粮忧虑。孙七几乎要发脾气:"你简直变成小老人啦!"
长顺没心思拌嘴,轻轻在阶石上磕磕烟锅子,走进屋中去。
自从他作买卖破烂,长顺就不再找瑞宣去谈天。见到瑞宣,他总搭讪着呜囔两声,便很快躲开。他,在瑞宣面前,总想起二三年前自己。那时候,他有勇气与热心,虽然没有作出什惊人事,可是到底有点人味儿。他没脸再和瑞宣谈话。
瑞宣,自从父亲被逼死,便已想到迟早北平会有人造饥荒!日本人既施行棉纱与许多别物品统制,就定不会单单忘记统制粮食。虽然有这点先见之明,他可是毫无准备。来是他没有富余钱去存粮,二来是他和多数文人相似,只会忧虑,而不大会想实际办法。
由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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