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家小饭铺。进门,跑堂就过来挡驾。"对不起您哪,今儿们什也没有,压根儿没升火。没生意。"没有升火,没有杯盘碗盏相碰叮噹之声,这也算饭馆?桌椅板凳,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铺子里还有多年来留下股子荤油味儿和饭菜味儿。
"让们坐会儿好不好?"瑞宣客客气气地问,"这位先生有点儿不舒服,"他指是野求。
"没说,坐吧,凳子都空着呢,"跑堂笑着说道。"您瞧,先生,们这生意怎做?没可卖东西,还不许关门,真是笑话。"
两人都坐下。因为瘦,野求脸显得越发长,眼珠子跟死鱼样。他平静下来,呆呆地坐着,动也不动。野求叹口气。"没什可说——如今,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他说话时候,脸上肌肉纹丝不动。他说是实话,用不着带表情。
"把切都毁,"野求静静地说,"为养活孩子和病病歪歪老婆,给日本人做事,抽大烟麻醉自己。是呀,出卖灵魂,为是老婆孩子不挨饿。出卖个灵魂,拯救全家性命,倒也划算。"住口,他冲着桌子发楞。瑞宣不敢催他往下说,只咳声。
不快。他冲着烧饼油条吐几口唾沫,就是给追上,人家也不要。
瑞宣撵上他。这瘦子象只走投无路老母鸡,脸冲墙站住。瑞宣见他还懂得点羞耻,可怜起他来,后悔不该撵他。
"朋友,你拿着吃吧,不要。"瑞宣温和地说,希望这个瘦子会转过身来。
瘦子把脸往墙上贴得更紧。
瑞宣想说,"是日本人害得们顾不得廉耻也没法要面子,不是你个人错。"可是,这番话他想说可又说不出来。因为怎说都是空话。讲道理,劝慰,饱不肚皮。于是他说:"朋友,吃吧!"
这声咳嗽,仿佛惊醒野求,他接着又说:"说来也怪
瘦子仿佛受感动,慢慢转过身来。
瑞宣下子看清楚:是钱诗人舅爷陈野求。他把准备要说话都抛到九霄云外,好不容易才憋出句:"野求!"
野求耷拉着脑袋,身子倚在墙上,木呆呆地站着。他头发怕有好几个月没理,又长又脏,乱糟糟在头上卷成团。他脸,瘦成条儿,好多天没洗。眼睛里没有泪,楞坷坷地望着手里油条出神。
瑞宣把抓住野求胳臂,野求想挣扎开,可是没有力气,踉踉跄跄他跟着瑞宣走几步,强打着精神问:"上哪儿?"
"找个地方坐坐。"瑞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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