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糊涂会儿;可是心里还知道事儿,任凭风从身上过去,他就是不撒手手杖。像风前烛光,将要被吹灭而又亮起来,他心中迷忽,浑身下汗,紧跟着清醒。他又确定地抓住生命,可不敢马上就睁眼。脸上满是汗,被风吹,他颤起来。他软许多,无可奈何地睁开眼,切都随着风摇动呢。他本能地转过身来,倚住墙;背着风,他长叹口气。
还找费子春去吗?他没精神想,可又不能不打定主意,不能老在墙根儿下站着——蹲蹲才舒服。他得去,不能输给这点北风。后悔没坐个车来,但后悔是没用。他相信他精力很足,从四十上就独身,修道人也不过如是。腿可是没力量。去不去呢?就这样饶费子春?又是阵狂风,掀他脚跟,推他脖子,好像连他带那条街都要卷走。他飘轻没想走而走几步,迷迷忽忽,随着沙土向前去,仿佛他自己也不过是片鸡毛;风点也不尊重他。走开,不用他费力,胡子和他齐随着风往南飘。找费子春是向北去。可是他收不住脚,往南就往南吧;不是他软弱,是费子春运气好,简直没法不信运气,多少多少事情是这着,阵风,阵雨,都能使这个人登天,那个人入地。刘兴仁长叹口气,谁都欺侮他,连风算上。
又回到自己胡同口,他没思索得进胡同。胡同里风好像只是大江小支流,没有多大浪。顺着墙走,简直觉不到什,而且似乎暖和许多。他胡子不在面前引路,大衣也宽松,他可以自由地端端肩膀,自由地呼吸。他又活,到底风没治服他。他放慢步,想回家喝杯茶去。不,他还得走。假如风帮助费子春成功,他不能也饶冯二。到门口,不进去,傻儿子做什呢?不进去。去找冯二。午后风小——假如能小——再找费子春;先解决冯二。
走过自己门口。是有点累得慌,他把背弯下去点,稍微弯下去点,拄着手杖,慢慢,不忙,征服冯二是不要费多大力气。
想起冯二,立刻又放下冯二,而想起冯二女儿。冯二不算什东西。冯二只是铺子块匾,货物是在铺子里面呢。冯姑娘是货物。可是事情并不这样简单,他背更低些。每想起冯姑娘,他就心里发软,就想起他年轻时候事来,不由得。他不愿这想,这想使他为难,可是不由得就这想。他是为儿子说亲事,而想到自己,怎好意思呢?这个丫头也不是东西,叫他这别扭!谁都欺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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