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格格笑道:“算你有理,明天见。”方鸿渐满头微汗,不知道急出来,还是刚到家里,赶路汗没有干。
那天晚上方鸿渐就把信稿子录出来,附在封短信里,寄给唐小姐。他恨不能用英文写信,因为文言信语气太生分,白话信语气容易变成讨人厌亲热;只有英文信容许他坦白地写“亲爱唐小姐”、“你极虔诚方鸿渐”。这些西文书函平常称呼在中文里就剌眼肉麻。他深知自己写其文富有黄国人
“是做着玩儿。”
“呀!是你做?真该死!”方鸿渐这时亏得通是电话而不是电视,否则他脸上快乐跟他声音惶怕相映成趣,准会使苏小姐猜疑。
“你说这首诗有蓝本也不冤枉。在本谛尔索(tirsot)收集法国古跳舞歌里,看见这个意思,觉得新鲜有趣,也仿做首。据你讲,德文里也有这个意思。可见这是很平常话。”
“你做得比文那首诗灵活。”
“你别当面奉承,不相信你话!”
隽句,竟出诸伧夫俗吏之手,惊极而恨,遂厚诬以必有蓝本,时取快,心实未安。叨大知爱,或勿深责。”
信后面写昨天日期,又补两行道:
“此书成后,经日始肯奉阅,当曹君之面而失据败绩,实所不甘。恨恨!又及。”写当天日期。他看两遍,十分得意;理想中倒不是苏小姐读这封信,而是唐小姐读它。明天到银行,交给收发处专差送去。傍晚回家,刚走到卧室门口,电话铃响。顺手拿起听筒说:“这儿是周家,你是什地方呀?”只听见女人声答道:“你猜猜看,是谁?”鸿渐道:“苏小姐,对不对?”
“对。”清脆笑声。
“苏小姐,你收到信没有?”
“这不是奉承话。”
“你明天下午来不来呀?”
方鸿渐忙说“来”,听那面电话还没挂断,自己也不敢就挂断。
“你昨天说,男人不把自己东西给女人,是什意思呀?”
方鸿渐陪笑说:“因为自己东西太糟,拿不出手,不得已只能借旁好东西来贡献。譬如请客,家里太局促,厨子手段太糟,就不得不上馆子,借它地方跟烹调。”
“你肯原谅,不能饶恕自己。”
“吓,为那种小事得着这样严重?问你,你真觉得那首诗好?”
方鸿渐竭力不让脸上笑漏进说话声音里道:“只恨这样好诗偏是王尔恺做,太不公平!”
“告诉你,这首诗并不是王尔恺做。”
“那,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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