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不再求任何人。就是刘四爷那可靠,究竟有时候显着别扭,钱是丢不哇,在刘四爷手里,不过总有点不放心。钱这个东西象戒指,总是在自己手上好。这个决定使他痛快,觉得好象自己腰带又杀紧扣,使胸口能挺得更直更硬。
天是越来越冷,祥子似乎没觉到。心中有定主意,眼前便增多光明;在光明中不会觉得寒冷。地上初见冰凌,连便道上土都凝固起来,处处显出干燥,结实,黑土颜色已微微发些黄,象已把潮气散尽。特别是在清早,被大车轧起土棱上镶着几条霜边,小风尖溜溜把早霞吹散,露出极高极蓝极爽快天;祥子愿意早早拉车跑趟,凉风飕进他袖口,使他全身象洗冷水澡似哆嗦,痛快。有时候起狂风,把他打得出不来气,可是他低着头,咬着牙,向前钻,象条浮着逆水大鱼;风越大,他抵抗也越大,似乎是和狂风决死战。猛股风顶得他透不出气,闭住口,半天,打出个嗝,仿佛是在水里扎
真行!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也好!"
祥子没说什,等高妈走,对自己点点头,似乎是承认自己把死拿值得佩服,心中怪高兴。
已经是初冬天气,晚上胡同里叫卖糖炒栗子,落花生之外,加上低悲"夜壶呕"。夜壶挑子上带着瓦闷葫芦罐儿,祥子买个大号。头号买卖,卖夜壶找不开钱,祥子心中活便,看那个顶小小绿夜壶非常有趣,绿汪汪,也撅着小嘴,"不用找钱,来这个!"
放下闷葫芦罐,他把小绿夜壶送到里边去:"少爷没睡哪?
送你个好玩艺!"
大家都正看着小文——曹家小男孩——洗澡呢,见这个玩艺都憋不住笑。曹氏夫妇没说什,大概觉得这个玩艺虽然蠢些,可是祥子善意是应当领受,所以都向他笑着表示谢意。高妈嘴可不会闲着:
"你看,真是,祥子!这大个子,会出这高明主意;多不顺眼!"
小文很喜欢这个玩艺,登时用手捧澡盆里水往小壶里灌:"这小茶壶,嘴大!"
大家笑得更加劲。祥子整着身子——因为得意就不知怎好——走出来。他很高兴,这是向来没有经验过事,大家笑脸全朝着他自己,仿佛他是个很重要人似。
微笑着,又把那几块现洋搬运出来,轻轻块块往闷葫芦罐里放,心里说:这比什都牢靠!多咱够数,多咱往墙上碰;拍喳,现洋比瓦片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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