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觉得有些高兴。过去所受辛苦,无非为是买上车。现在能再买上,那还有什可说呢?自然,辆车而供给两个人儿吃,是不会剩下钱;这辆车有拉旧时候,而没有再制买新车预备,危险!可是,买车既是那不易,现在能买上也就该满意,何必想到那远呢!
杂院里二强子正要卖车。二强子在去年夏天把女儿小福子——十九岁——卖给个军人。卖二百块钱。小福子走后,二强子颇阔气阵,把当都赎出来,还另外作几件新衣,全家都穿得怪齐整。二强嫂是全院里最矮最丑妇人,奔脑门,大腮帮,头上没有什头发,牙老露在外边,脸上被雀斑占满,看着令人恶心。她也红着眼皮,边哭着女儿,边穿上新蓝大衫。二强子脾气向就,bao,卖女儿之后,常喝几盅酒;酒后眼泪在眼圈里,就特别好找毛病。二强嫂虽然穿上新大衫,也吃口饱饭,可是乐不抵苦,挨揍次数比以前差不多增加倍。二强子四十多,打算不再去拉车。于是买副筐子,弄个杂货挑子,瓜果梨桃,花生烟卷,货很齐全。作两个月买卖,粗粗搂账,不但是赔,而且赔得很多。拉惯车,他不会对付买卖;拉车是冲撞事,成就成,不成就拉倒;作小买卖得苦对付,他不会。拉车人晓得怎赊东西,所以他磨不开脸不许熟人们欠账;欠下,可就不容易再要回来。这样,好照顾主儿拉不上,而与他交易都贪着赊不给,他没法不赔钱。赔钱,他难过;难过就更多喝酒。醉,在外面时常和巡警们吵,在家里拿老婆孩子杀气。得罪巡警,打老婆,都因为酒。酒醒过来,他非常后悔,苦痛。再想,这点钱是用女儿换来,白白这样赔出去,而且还喝酒打人,他觉得自己不是人。在这种时候,他能懊睡天,把苦恼交给梦。
他决定放弃买卖,还去拉车,不能把那点钱全白白糟践。他买上车。在他醉时候,他点情理不讲。在他清醒时候,他顶爱体面。因为爱体面,他往往摆起穷架子,事事都有个谱儿。买新车,身上也穿得很整齐,他觉得他是高等车夫,他得喝好茶叶,拉体面座儿。他能在车口上,亮着自己车,和身上白裤褂,和大家谈天,老不屑于张罗买卖。他会儿啪啪用新蓝布子抽抽车,会儿跺跺自己新白底双脸鞋,会儿眼看着鼻尖,立在车旁微笑,等着别人来夸奖他车,然后就引起话头,说上没完。他能这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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