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他已顾不过命来。
雨住会儿,又下阵儿,比以前小许多。祥子气跑回家。抱着火,烤阵,他哆嗦得象风雨中树叶。虎妞给他冲碗姜糖水,他傻子似抱着碗气喝完。喝完,他钻被窝,什也不知道,似睡非睡,耳中刷刷片雨声。
到四点多钟,黑云开始显出疲乏来,绵软无力打着不甚红闪。会儿,西边云裂开,黑云峰镶上金黄边,些白气在云下奔走;闪都到南边去,曳着几声不甚响亮雷。又待会儿,西边云缝露出来阳光,把带着雨水树叶照成片金绿。东边天上挂着双七色虹,两头插在黑云里,桥背顶着块青天。虹不久消散,天上已没有块黑云,洗过蓝空与洗过切,象由黑暗里刚生出个新,清凉,美丽世界。连大杂院里水坑上也来几个各色蜻蜓。
可是,除孩子们赤着脚追逐那些蜻蜓,杂院里人们并顾不得欣赏这雨后晴天。小福子屋后檐墙塌块,姐儿三个忙着把炕席揭起来,堵住窟窿。院墙塌好几处,大家没工夫去管,只顾收拾自己屋里:有台阶太矮,水已灌到屋中,大家七手八脚拿着簸箕破碗往外淘水。有倒山墙,设法去填堵。有屋顶漏得象个喷壶,把东西全淋湿,忙着往出搬运,放在炉旁去烤,或搁在窗台上去晒。在正下雨时候,大家躲在那随时可以塌倒而把他们活埋屋中,把命交给老天;雨后,他们算计着,收拾着,那些损失;虽然大雨过去,斤粮食也许落半个铜子,可是他们损失不是这个所能偿补。他们花着房钱,可是永远没人来修补房子;除非塌得无法再住人,才来两个泥水匠,用些素泥碎砖稀松堵砌上——预备着再塌。房钱交不上,全家便被撵出去,而且扣东西。房子破,房子可以砸死人,没人管。他们那点钱,只能租这样屋子;破,危险,都活该!
最大损失是被雨水激病。他们连孩子带大人都天到晚在街上找生意,而夏天,bao雨随时能浇在他们头上。他们都是卖力气挣钱,老是身热汗,而北方,bao雨是那急,那凉,有时夹着核桃大冰雹;冰凉雨点,打在那开张着汗毛眼上,至少教他们躺在炕上,发两天烧。孩子病,没钱买药;场雨,催高田中老玉米与高粱,可是也能浇死不少城里贫苦儿女。大人们病,就更不得;雨后,诗人们吟咏着荷珠与双虹;穷人家,大人病,便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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