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 / 10）

其量这只手会摆或者这只脚会走也是枉然。如果不做你只手或只脚，而是为你求仙拜神乞求灵丹妙药，使你浑身自如起来，手和脚也都灵活起来，那麽你是要做你只手或只脚，还是要为你去求那剂灵丹妙药呢？你肯定会选取後者，这样子话你就明白。”方巡抚再不勉强。朱先生随即住进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坐落在县城西北方位白鹿原原坡上，亦名四吕庵，历史悠远。宋朝年间，位河南地方小吏调任关中。骑看骡子翻过秦岭到滋水县换来轿子，路流连滋水河川飘飘扬扬柳絮和原坡上绿莹莹麦苗，忽然看见只雪白小鹿凌空跃又贴入绿色之中再不复现。小吏即唤轿夫停步，下轿注目许多时再也看不见白鹿影子，急问轿夫对面原叫什麽原，轿夫说，“白鹿原。”小吏“哦”声就上轿走。半月没过，小吏亲自来此买下那块地皮，盖房修院，把家眷迁来定居，又为自己划定墓穴方位。小吏独生儿子仍为小吏。小吏四个孙子却齐摆摆成四位进士，其中位官至左丞相，与司马光文彦博齐名。四进士全都有各自著述。四兄弟全部谢世後，皇帝钦定修祠以纪念其功德，修下高矮粗细格式完全样四座砖塔，不分官职只循长幼而分列祠院大门两边，御笔亲题“四吕庵”匾额於门首。吕氏位後代在祠内讲学，挂起“白鹿书院”牌子。这个带着神话色彩真实故事千百年来被白鹿原上代代人津津有味地传诵着咀嚼着。朱先生初来时院子桌长满荒草，蝙蝠在大梁上像蒜辫样结串儿垂吊下来。朱先生用方巡抚批给他甚为丰裕银饷招来工匠彻底修缮房屋，把副由方巡抚书写「白鹿书院」匾牌架到原先挂看“四吕庵”大门首上。那块御笔亲题金匾已不知去向。大殿内不知什麽朝代经什麽人塑下四位神像，朱先生令民工扒掉，民工畏怯不前，朱先生上前亲自动手推倒，随口说：“不读圣贤书，只知点蜡烧香，怕是越磕头头越昏！”

然而朱先生却被当作神正在白鹿原上下神秘而又热烈地传诵着。有年麦子刚刚碾打完毕，家家户户都在碾压得光洁平整打麦场上凉晒新麦，日头如火，万里无云，街巷里被人和牲畜踩踏起层厚厚细土，朱先生穿着泥屐在村巷里叮咣叮咣走遭，那些躲在树荫下看守粮食庄稼人笑他发神经，红红日头又不下雨穿泥屐不是出洋相麽？小孩子们尾随在朱先生屁股後头嘻嘻哈哈像看把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