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19）

轻若干柴女人搁到独木轮推车上，室外明亮天光下照出鹿惠氏脸上荧荧绿色，心里顿然掠过道不祥黑影，冷先生指头捏着脉象，眼睛瞅着鹿惠氏脸，就用根大号钢针刺入脊椎，缓缓涌出圪塔黑紫色粘绸和血液。他看看，用麻红揩掉钢针上粘液，又执笔开笺药方，对鹿三说：“这三服药吃要是还不回头，就准备后事吧！”

鹿惠氏再也吐不出泄不下什来，肚腹里完全空秕；她用手按压自己肚皮，手指能清晰地触摸到脊梁骨上蒜头似节。她嘴里不断流出种绿色粘液，不断地朝脚地上吐着，直吐到脸颊麻木嘴唇失禁，任绿色粘液从嘴角浸流下来渗湿胸襟。到发病第七天，鹿惠氏呀地叫声，就说她什也看不见。鹿三攥住她伸到空中刮扑乱抓双手瞅着凹陷下去两只无神眼窝，心如刀绞，久久地攥着她双手，直到凉产指头在他手心里温热，她无力地歪着头枕在卷成捆儿破棉裤上安静下来，俩人就这样久久地沉默着接受冥冥之中鬼神施加给他们灾难。午夜以后，鹿惠氏竟然神奇地坐起来。黑暗中摸索着用手指拢散乱粘结头发。鹿三急忙点亮油灯，心存侥幸地问：“你感觉精神好吗？鹿惠氏偏过头，不回答他询问，瞪着两只失明眼珠儿沉静地问：“是你把黑媳妇戳死咧？鹿三大吃惊，愣呆在炕上。鹿惠氏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你拿梭镖头儿戳，是从后心戳进去。”她肯定无疑语气和沉静神态使他无法编造出句谎话，只是追问：“你啥时候听说？谁给你说？”鹿惠氏双手停止拢梳头发，滞留在脑后发纂儿上：“小娥刚才给说。她让看她后心血窟窿。”屋里似乎噌地声掀起股阴风，清油灯盏火焰猛烈地闪摆两下差点灭掉，终于又抽直火亩静静地燃烧。鹿三头发直竖起来。浑身阵紧缩，像盆凉水顺着脊梁浇下去。鹿惠氏颓然垂下拢换着纂儿双臂，身子往后仰跌倒下去。鹿三急忙伸出僵硬手臂抱住女人。鹿惠氏在他胸前仰着脸沽沽嚷嚷说：“你咋能狠心下手……杀咱娃……媳妇……”

鹿惠氏倒头以后，在左邻右舍女人们帮助下洗脸擦身，换上寿衣，里外分单夹棉三件寿衣，是鹿三在听冷先生忠告后，背着女人粜粮食攫下布料让门族里女人缝制。第二天天明着人给亲戚家去报丧，当天午时入殓，个个穿白戴孝男人女人在进入白鹿村时就扯开哭声。